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價值取向,強迫別人認同你並不是最好的方法,不能逼得太急。
這次回來,沈棠也沒想著一次就能把所有事情解決掉,更多的是走一步看一步,試試看能不能緩和一下現在的局面。
她的重心還是在元若身上,去元家只是為了不讓看看老兩口到底怎麽樣了,擔心會出事。
這幾天裡,她一共去了大院子五次,有一次還撞上了大哥。
大哥過來送補品,那些全是元若買的東西。
老兩口是聰明人,即使起先不知道怎麽回事,慢慢的還是察覺到了。女兒來不了,知曉他們不會接受,只能采取這種迂回的方式,到底還是在關心他們。
楊何英直抹眼淚,卻還是心硬地把沈棠趕出去。
“回學校讀你的書,走啊——”
離開元家,沈棠沒有走遠,而是在不遠處等著大哥。
像是知道她會等著自己,大哥邊抽煙邊過去。
大哥問了下元若的近況,更關心自家妹妹。
沈棠如實說:“不算太好,她很累,到處都忙。”
大哥猛地洗了口煙,火星子燒得快,一會兒就沒了半支。平時他和沈棠很少有交流,這是頭一次心平氣和地站在一塊兒聊天。
後來一支煙都快抽煙了,他才輕聲說:“照顧好她。”
這話可真像當年元若說的那句,跟沈梨徹底分手了,臨走前就留了這麽一句相似的話給沈棠。
靜靜地沉默許久,沈棠嗯了一聲,算是應下。
大哥又說:“我爸媽就那個脾氣,你擔待點,別往心裡去。”
沈棠說:“不會。”
大哥把煙撚滅,用煙頭在牆上杵了下,沒別的話了。
這五次的探望裡,沈棠和老兩口也起過矛盾,有過不愉快。老兩口真的挺固執,有時候讓人覺得惱火,無法交流。
沈棠還是堅持過去,就算屢屢碰壁,也沒告訴過元若。怕元若知道了會更有壓力。
大抵也是在擔心元若,老兩口亦沒有把這些告知元若。
大哥那邊還是會時不時送東西過來,補品,茶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元若那人一向是做得多說得少,且骨子裡也一樣的執拗。
元利和當著沈棠的面說:“回去告訴她,以後別送了。”
沈棠自是不會這麽跟元若說,提都沒提過。
不過等她再一次去大院子時,之後的事就沒那麽愉快了。
也許是連日的忍耐終於爆發,楊何英發了很大的火,對她一再上門感到很不滿意,把那些憋在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
——沈棠太年輕,什麽都沒經歷過,她不懂,不讓人放心,元若也是在胡鬧,兩個人都是在胡鬧,對自己不負責任。
楊何英有點口不擇言,甚至把沈家父母都搬了出來。
說完,自己也覺得太過,畢竟沈家另外的人都死了,說這些真沒必要,無異於往別人傷口上撒鹽。
沈棠就站在那裡,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靜默聽著。
過了很久,她才瞧了楊何英一眼,沒有生氣,更不是在強行忍耐,不是無動於衷,而是平靜淡然地說:“伯母,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爸媽,我姐,他們早就不在了,我還活著,這就是我選擇的生活,如果他們也還在,也不一定會反對。”
楊何英沒吭聲,不知是認同還是不認同。
沈棠頓了下,繼續說:“我們家早就沒了,我爸媽死後就沒了。”
這句話可真夠殘忍,但事實就是如此。
沈家父母走得早,那些年裡一直是老兩口在幫襯姐妹倆,那段日子其實過得很艱難。
沈梨是大的那個,承受得更多,能承受的壓力也更大,旁人的目光基本都露在她身上,小的那個總是被忽略。沈棠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家早都散了,她跟沈梨不過是相依為命而已,兩個人一直都在拚盡全力地活著,家庭裡該有的東西,她們已經失去了。
那時的沈家和元家的房子相互對著,一方溫馨無比,家人齊全,享受天倫之樂,另一方冷冷清清,過完今天又得為了明天而發愁。
老兩口的確是為了沈棠好,為了沈家能延續下去,可他們卻忘了,沈棠早就沒家了,她已經孑然一身,獨自活著。
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經歷不同,感受不同,所追求的也不相同。
曾經多少個夜裡,沈棠趴在舊家二樓房間的窗戶後面,關著燈望向對面。元家燈火通亮,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夜深了都還有人在走動,在說話,不像她們家,安靜得像四四方方的牢籠,沒有半點活氣。
那兩年姐妹倆過得異常煎熬,再然後沈梨不再孤單,沈棠卻還是一個人扒著窗戶。
元若離開那天,沈梨拉著沈棠,不讓她出去送人,她還是去了。
沈棠多想能元若能跟自己說句話,對方確實說了,卻不是給她的,而是為了沈梨。
沈棠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追出去,她那時還小,絕不是因為喜歡,都是後來才懂的。
車禍以後,沈梨的朋友本是想通知元若去處理喪葬事宜,可最終還是被攔下。那場葬禮只有幾個人參加,淒慘得不成樣子,簡直寒磣。
如同當年,葬禮以後活著的人還是得奮力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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