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陰陵後,關羽婉拒了吳景的挽留,立刻返回平輿。他將吳景贈送給他的厚禮分給了隨他作戰的五百戰士,隻帶走了周倉一人。周倉為了追隨他,寧願辭掉剛剛到手的軍侯,關羽很感動,無法拒絕。
這一船人不多,船老大早就看到了岸邊這個高大的漢子,對他的體貼非常感謝,親自跑到船頭相迎,緊緊的拽著纜繩,請關羽上船。關羽很客氣地點點頭,上了船,船老大用長長的竹篙頂著岸,渡船緩緩駛動。這時,遠處跑來一輛車,車上三個人,車夫一邊催馬奔馳一邊喊。
“船家,等一等,等一等。”
船老大連忙連調整方向,將竹篙探入河底。竹篙彎成了弓形,卻還是很難一下子讓船停下。關羽見了,撈起纜繩,縱身跳上岸,單手挽住,也不見他如何用力,就將渡船拉得停住,重新向岸邊靠去。船上的客人驚駭不已,紛紛驚呼關羽好大的力氣。
馬車衝上了碼頭,車夫緊緊的拉緊韁繩減速,不妨津口泥土濕滑,馬蹄打滑,一時無法停住,連車帶馬就往船上衝,車上的三人大聲驚叫,船上的人也怕被馬撞著,紛紛避讓,一時間人喊馬嘶,亂作一團。
關羽扔了纜繩,迎了上去,兩個箭步便趕到車後,伸手拽住了車廂。車廂吱吱作響,幾乎被他拉裂,好在及時停下,馬上了船,船還在岸上,也沒撞著人。眾人長出一口氣,乘車的年輕人翻身下車,對關羽連連拱手。“多謝壯士,要不然又得等一會了。”
“等一會也無妨,這裡風光甚好。”關羽道:“足下請上船吧,大家都等著呢。”
“好好。”年輕人牽著馬,引著侍者上了船。關羽又跳回船上,將纜繩扔給迎上來的船老大,拍拍手。年輕人打量了他一眼,突然說道:“足下可是姓關名羽?”
關羽撫著胡須,微微一笑,卻不說話。年輕人有些意外,隨即會心地笑了,拱拱手。“在下劉曄,字子揚,成德縣人。關將軍追擊潰兵時經過的,隻是未曾入城,要不然我們也許早就相識了。”
關羽知道成德,但他對劉曄沒什麽興趣。劉曄穿著儒衫,面皮白淨,一看就是家世不錯的讀書人。從他剛才策馬奔馳的情況來看,這人還是個急性子,做事有點不分輕重,很像是那種眼高於頂,不把人命當回事的世族子弟,不太合他的胃口。
見關羽沒有搭腔的意思,劉曄也沒有再說什麽。關羽是孫家父子的部下,他卻是去長安,也不打算和孫家父子產生太多的交集,隻是路遇關羽,又欠了關羽人情,便打個招呼。既然關羽如此驕傲,他也沒興趣非要和他套近乎。一介武夫而已,如果當時他為周昂出謀劃策,勝負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船到北岸,眾人各自上岸,劉曄與關羽拱手作別,上了車,沿著大道向西而去。關羽帶著周倉,沿著另一條路向西北而行,直奔平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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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陂旁熱鬧非凡,生機勃勃,一個大型工坊已經初見雛形,一排排嶄新的屋舍靜靜佇立,一個個忙碌的身影來往穿梭,岸邊建起了數條棧橋,一直伸到湖水中央,不少女子正在棧橋上浣紗,薄薄的輕紗在水中蕩漾,攪起一團團水花,伴著清脆的笑聲飄向遠方。一群孩子在岸邊玩耍,或是爬樹,或是玩水,或是奔跑,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周倉很是驚訝。他對葛陂的情況並不陌生,怎麽才了兩個多月,葛陂就多了一座新工坊,這麽熱鬧?當他得知這是袁夫人聯合汝南世家新建的軍械作坊時,他感慨不已。世家的實力就是強,隻要他們想做,什麽都不是問題。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關羽對此不屑一顧。汝南世家再強,最後還不是被孫策整得服服貼貼?他和劉備、張飛也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對待世家,就得像孫策這樣軟硬兼施,聽話就來軟的,不聽話就來硬的,不能讓他們太得意。希望他到了會稽之後還能這麽乾,把會稽周家連根拔起,讓周氏兄弟一起下黃泉。
這時,一群小孩攔住了關羽的去路,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仰著頭,打量著關羽。
“你是關先生的兒子關長生嗎?”
關羽很驚訝,伏下身子,笑盈盈地說道:“你是誰,居然知道我?”
“你長成這樣,不會再有第二個啦。”小子老氣橫秋的說道:“關先生總是提起你,我們聽得耳朵都生繭了。你來了就好,趕緊去見他吧,以後讓他跟你嘮叨,別折磨我們了。”
關羽忍俊不禁,拱拱手。“那就勞煩足下帶路。”
小孩們帶著關羽穿過工坊,來到不遠處的一個小院。剛進小院,關羽就聽到了朗朗的讀書聲,不時夾雜著一句沙啞的聲音。 “大聲點,讀書聲音一定要大,這樣才能記得牢。我家長生小時候念書,整個村子都能聽到……”
關羽聽了,想起小時候被父親逼著大聲讀書時的情景,一抹笑容浮上面龐。他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周倉,獨自輕手輕腳地來到學堂前,透過窗戶往裡面看。屋裡舞著二十多張案幾,每張案幾上伏著一兩個小孩,有男有女,大的十來歲,小的四五歲,正扯著喉嚨讀書。
“……王孫滿尚幼,觀之,言於王曰……”
老關毅用戒尺用力敲打案幾。“大聲點,大聲點,你們怎麽就不聽呢,我家長生……”
關羽聽了,大聲念道:“秦師輕而無禮,必敗。輕則寡謀,無禮則脫。入險而脫,又不能謀,能無敗乎?”
老關毅欣慰地點點頭。“對嘛,讀書就要這樣,我家長生小時候就是這樣念書的。你們……”他忽然轉過頭來,朝著窗口方向,神情激動。“是……長生嗎?”
關羽忍著滿眶淚水,彎腰進了學堂,來到關毅面前,雙膝跪倒。“父親,我是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