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繇負著手,站在船頭,看著滾滾東逝的江水,神情凝重,面皮緊繃。他身高七尺五寸,體格健壯,方臉大口,氣勢威猛,兩眼閃爍間如有利劍,寒光凜冽。
太史慈站在劉繇身後,他比劉繇還要高一點,不如劉繇這般威猛,肩很寬,腰卻比較細,顯得更加矯捷,手臂比一般人長近一掌,指尖可達膝蓋,左挎弓,右帶箭,背後插著兩柄手戟,腰間還橫著一口長刀,威風凜凜。身後站著一匹馬,鞍轡整齊,馬鞍上還掛著一柄長戟。
濯輯士搖著櫓,大船漸漸靠岸。
太史慈看了一眼岸邊,向劉繇靠了一步。“使君,岸上有人迎接,大概有六七十人,其中一個短須,相貌凶狠,四十上下,當是吳郡太守許貢,他旁邊有一個老儒生,白面長須,大概有五十歲左右,當是許靖。”
劉繇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遠處的江岸,又看看太史慈,眼角露出滿意地笑容。“子義好眼力,這麽遠也能看清相貌,不愧是神射手。”片刻之後,他又恢復了嚴肅。“子義,雖說朝廷有尚武之意,但許靖與許劭一樣,都以品鑒人倫著稱,對武人怕是沒什麽好的印象。待會兒如果有什麽不動聽的,你且忍耐一時,不要與他計較。”
太史慈悶悶地應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大船漸漸靠岸,許貢和許靖站到碼頭上,遠遠地衝著劉繇拱手。劉繇還禮。太史慈打量著岸上諸人,一聲不吭。船靠了岸,有人拉上纜繩,劉繇一個箭步上了岸,來到許貢面前,拱拱手。
“府君太客氣了,繇感激不盡。”
許貢滿面笑容,深施一禮。“揚州危急,吳郡世族都盼著明使君早日到來,解萬民於水火。今天明使君終於來了,太平可期,我們終於可以放心了。”
“府君言重了,孫策凶猛,要想恢復太平,還需諸君大力協助。我劉繇孤身到此,縱有一腔熱血,又能有多大作用呢。”他轉身許靖。“這位想必就是汝南月旦評的評主文休先生吧?”
許靖含笑點頭,與劉繇見禮。目光掃過劉繇身後的太史慈,看到太史慈身上的武器,不禁皺了皺眉。“使君,這位勇士是……”
劉繇連忙為他介紹,將太史慈介紹給眾人。許貢很高興,拉著太史慈寒喧了幾句,許靖卻頗冷淡,連一句話都沒和太史慈說,忙著向劉繇介紹一起來迎接的吳郡名士。
“這位是無錫名士高岱高孔文,其父高義方曾問道馬扶風,先帝畫其像於東觀。這位是孝廉媯覽仲儒,家學淵源,精通三禮……”
劉繇一一見禮。
一群人寒喧了一陣,一起上車,來到不遠處的神亭嶺,許貢在嶺上安排了酒席,準備為劉繇接風。許貢與劉繇同車,一上車,劉繇就問起了孫策的情況,當他得知孫策此刻可能已經進入吳郡境界時,他不免有些著急。“既然孫策至此,府君可有戒備?”
許貢胸有成竹。“使君但請寬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不僅吳縣兵精糧足,湖中也安排了重兵,若孫策敢輕舉妄動,必讓他有來無回。”
“吳縣有多少人馬,湖中又有多少船,多少人?”
“吳縣有五千人,湖中有戰船三百余艘,水師四千余人。”
“府君可曾派人去迎孫策?”
“郡丞王珍,吳縣名士陸康。”許貢得意地聳了聳眉。“我還安排了一個少年名士去見孫策。”
“少年名士?”
“是的,一個吳縣少年,姓沈名友,不僅文才好,口才好,刀法也好,人稱三妙,是吳郡世族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年輕人嘛,文武全才,難免傲氣。他和孫策見了面,隻怕會很熱鬧。”許貢壓低聲音,狡黠地笑道:“如果他能殺了孫策,那當然更好,如果殺不了孫策,反被孫策殺了,也不錯,這吳縣世族見識了孫策的凶狠,就不會三心二意了。”
劉繇瞅了許貢一眼,沉默不語。許貢很尷尬,連忙收起笑容。“使君,揚州六郡,孫策已得四郡,眼下只剩下吳郡和豫章,使君打算如何著手?”
劉繇輕咳一聲:“府君,你知道我這個揚州刺史是誰任命的嗎?”
許貢眼神閃爍。他不知道劉繇這個揚州刺史是誰任命的,但他知道劉繇是袁紹的人,要不然袁紹不會專門派人通知他,讓他配合劉繇的行動,他也不會特地趕到丹徒來迎接劉繇。劉繇兄弟與袁紹關系匪淺,他不會有什麽其他想法吧?
“我是盟主派來的,但我的任命詔書是由長安下達的。”
劉繇放慢了語速,讓許貢有充足的時間理解這其中的區別。吳郡一直是袁紹的勢力范圍,許貢的前任盛憲是黨人,接受的是袁紹的命令,而袁紹的命令在不久前還是以詔書的名義下達。他特地說明詔書是長安下達的,就是告訴許貢一個重大信息:袁紹向朝廷低頭了。 揚州要爭,但是要控制好節奏,不能給袁紹帶來麻煩。如果不是形勢嚴峻,袁紹是不會向朝廷低頭的。
許貢的眼角抽了抽。他聽懂了劉繇的提醒,卻感到由衷的憤怒,還有說不出的失望。
袁紹究竟是怎麽想的,造反這種事還能回頭嗎?那麽多人跟著你,聽你的命令,接受你的詔書,為此不惜和孫策殺得死去活來。你倒好,嘴上喊得凶,腰杆子卻軟得很,臉一轉,居然接受朝廷的詔書?
你以為這樣就能回去,重新做你的四世三公?
“為什麽?”許貢的聲音變得沙啞,像粗礪一樣刺耳。
“具體是什麽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揚州丟得太快了。幾個月內,廬江、九江、丹陽三個郡先後失守,揚州刺史陳溫、周氏三兄弟及陳登陣亡,揚州六郡只剩下兩個郡,我這個揚州刺史居然無法到歷陽上任。不緩一緩,恐怕我還沒站穩腳跟,吳郡、豫章也會被孫策收入囊中。”
許貢臉色漲得通紅,咬著牙,一言不發,隻有眼角不住的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