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微摸索著接過瓷瓶。
賀莊主點頭:“經薑神醫檢驗,此藥可解惜花之毒。”
純白無雕琢,藥材鋪中隨處可見的瓷瓶,可這裡面卻放著他們苦尋不得的解藥。賀微抿著唇,細細的眉頭微微皺起:“爹,不知道是誰送的麽?”
賀莊主搖頭,那乞丐隻負責跑腿,據說報酬僅是一隻燒雞……無從查詢。
“微微,無論如何,既然可解惜花之毒,你且先服下。”
賀微隻好打開瓷瓶,頓時一股濃重的惡臭襲來,她的臉瞬間綠了,下意識推開,艱難道:“爹,我可不可以不吃?”
她懷疑自己被惡搞了,世間怎麽會有這麽臭的東西?
賀莊主頓時尷尬:“這……微微,眼睛重要。”
他當時也差點熏暈過去,但既然是解藥……賀微忍著惡心服下,吃完臉都綠了,猛灌下幾杯茶盞,忽然,她感到眼睛一陣灼熱,有什麽東西從裡面流了出來:“爹,我的眼睛!”
賀微驚慌失措地摸著自己的眼睛,一臉驚恐。
薑神醫立刻上前查看,青綠色的濃黑液體從眼睛裡流出來,少女灰暗的眼睛視線逐漸清晰:“大小姐,你的眼睛好了。”
賀微眨了眨眼睛,一個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頭,聲音熟悉:“您,是薑神醫?”
薑神醫撫著胡子,露出笑容:“正是在下。”
賀微看向周圍,便看見爹爹老淚縱橫的臉,哥哥眼眶通紅的樣子,瞬間喜極而泣:“我的眼睛真的好了?”
古樸典雅的建築,金黃色的陽光,窗外鬱鬱蔥蔥的樹木,侍女們激動的眼神……
賀微忍不住痛哭失聲,她終於可以看見了。
整個落雲山莊陷入喜悅中,而也許賀微本就是天命眷顧之人,眼睛複明沒多久,山門前又來了一個小大夫,稱自己有法子治療大小姐的腿。
一身寒酸的粗布麻衣,面皮白嫩,目光躲閃,十分讓人不信任。
尤其問他學醫幾年?可有接觸過相關病例,揪過多少人?這少年支支吾吾,紅著臉說不出一句話來,但卻堅定地說自己能治好賀大小姐……這不是扯淡麽?
“爹,我想試試。”
賀微抿著唇主動道。
賀莊主有些為難:“微微,咱們不若再等等……”
“可是連薑神醫都沒有辦法不是麽?您找了那麽多大夫,所有人都說我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爹爹。”賀微抬頭笑了笑:“反正也治不好,不若死馬當作活馬醫。說不定我運氣好,又能站起來了呢?”
這話說著連她自己都不信,可心底卻有一道聲音,讓她試試。
賀微握緊了掌心,堅定道:“父親,我要試!”
賀莊主沒辦法,只能讓小大夫試試,卻堅定讓薑大夫等人在旁邊時刻監督。
治療開始,小大夫小心翼翼從懷中取出金針,順著腦海中的記憶,將金針一根一根扎在筋脈處……小大夫額頭上冒出汗水,眼睛緊緊盯著金針,心中默數時間,時間一到便立刻將金針取下。
之手開始按摩,泡藥浴,所有大夫看得目不轉睛。
如此這般循環幾次,某日賀微感到腿上一陣細密的疼痛,她驚呆了,丫鬟去喊人,所有大夫前來,薑神醫看過後面露複雜:“大小姐的腿正在漸漸恢復知覺。”
瞬間,歡呼聲響徹整個房間。
深秋,落雲山莊菊花綻放,賀大小姐的院子,小大夫取下最後一根金針,小心翼翼放入錦盒,叮囑丫鬟:“每日的藥浴,按摩不能忘記,偶爾扶著你家小姐在院子裡走走。”
丫鬟忙不迭點頭,看著自家小姐眼淚都下來了。
賀莊主也忍不住擦眼淚:“謝謝小陸大夫,您想要什麽,盡管提,從今往後您就是我落雲山莊的大恩人!”
陸聞聲瞬間紅了臉,急忙擺手:“不用不用,行醫救人是醫者的本分。”
張頭四望,找到垂眸坐在角落裡的落雲山莊大公子,連忙提著醫箱走過去,圍觀的大夫下意識讓開一條路,陸聞聲走到賀玉面前,撓著頭,不好意思道:“山中多虎伺,不知可否勞煩大公子相送一程?”
賀玉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了他一會,起身:“好。”
陸聞聲瞬間驚喜,沒等賀莊主攔人,連忙扯著賀玉的胳膊衝向院外。
賀莊主:???
金秋十月,天高氣爽,山門前楓葉一片紅色,陸聞聲喘著粗氣停下來,轉頭見賀大公子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一拍頭,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他:“剛才有所得罪,還請大公子不要介意。這是有人讓我帶給您的。”
皺巴巴的草紙,折成四折,隱隱聞見劣質的墨香。
賀玉接過,打開……陸聞聲連忙摁住,見他眼睛微微眯起,忙道:“信已經帶到,在下就先走了,大公子,後會無期!”
將藥箱夾緊在腋下,一手提著衣擺往山下狂奔。
乾淨的石階,楓葉火紅,灰色身影一溜煙就沒了蹤跡,賀玉眸光一頓,低頭緩緩打開信紙:字跡潦草,紙上沾著油脂,上面只寫了幾個字‘賀玉,我不欠賀微了’。
賀玉,我不欠賀微了。
腦子嗡的一聲,賀玉扶住了山門,腳步不穩。
下一秒,他立刻站直身體,瞪大眼睛仔細觀察信紙,試圖在上面找到其他東西,可是沒有,沒有,只有簡單的幾個字。
心中驀然一痛,賀玉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
“大公子!”
守門弟子連忙上前。
賀玉緊閉眼睛,捂著心口站起來:“備馬!給我追!”
十幾匹快馬衝出落雲山莊,向著山下而去,一路風馳電速尋找剛才的年輕大夫,可惜一路進入集市翻了底朝天,也沒找到人。
躲在林中,看著快馬離開,陸聞聲拍拍胸脯:“好險,差點被抓到!”
拍拍屁股,將藥箱甩到背上,一溜煙進入了山林。
賀玉:……
聽著底下人的報告,他臉一層黑過一層。
“下去!”
“是。”
弟子退出房間。
賀玉低頭,細細摩擦著信紙,心臟疼的無法呼吸:程喜,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