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個在南城分局走廊見到的女孩子,蔣雲朗一時沒有像是顧雪預料的,去問為何顧夕能念大學而顧雪只能輟學來省城打工。
反倒是覺得那麽出眾的女孩子,這樣優秀也是正常的。
顧雪等了一下,結果這母子二人都沒開口。
顧雪也只能心中暗恨地自己主動接著說。
“兩年前我姐考上大學,我們全家都很高興,我姐可厲害了,是我們縣裡高考考得最好的。”
顧雪說起顧夕的成績,仿佛眼睛裡都在閃著光,只是很快就黯淡下來,
“可是我家裡條件不怎麽好,我姐報考的也不是不需要學費的師范,而是必須自己交學費的,再加上來念大學吃飯也要不少錢,家裡根本供不起。”
顧雪說到這裡聲音止不住地哽咽,卻用力忍著繼續道:
“後來我爸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覺得既然念不起書,不如給我姐找個好婆家,我們村村支書的兒子正好年紀相仿,我爸覺得是個好歸宿,就瞞著我姐去跟他們家談婚事了。”
“我跟我媽知道的時候嚇了一跳,覺得說什麽都不能讓我姐放棄念書的機會,就想跟她談一談,可是我姐怪我們,她覺得是因為我跟爸媽才讓她念不起書,她問為什麽輟學念書嫁給村支書兒子的不是我?我、我沒辦法了,就瞞著家裡跑了出來。”
顧雪眼淚劈裡啪啦地往下掉:
“我跑出來,是想著省城機會多,我來了之後不管是給人幹什麽髒活兒累活兒都好,我總能掙到錢,也許不夠供著我姐念書的,但到時候我媽在家種地一年再攢點兒,我姐再省著點二花,就算是緊緊巴巴的,至少可以把書讀下來。”
蔣雲朗聽得皺眉,實在沒忍住道:
“那你姐今天怎麽那個態度對你?”
他實在沒聽出來顧雪有哪裡對不起她姐的。
當妹妹的為了供姐姐念書都輟學了,做到這樣還不夠嗎,難道非得讓顧雪嫁給那個什麽村支書的兒子才行嗎?
蔣母卻沒說話。
“不怪我姐。”沒想到顧雪卻搖頭哭著道,“是我不好,我沒本事,兩年前我來省城之後,因為年紀小沒學歷,加上也沒有認識人,我連自己都吃不飽飯根本就賺不到什麽錢,我也根本不敢跟家裡說,很久之後才知道,我姐也離家提前來省城了。”
“我姐應該也吃了很多苦,但她憑著自己的本事念了書,還在剛念大一的時候就在省城開了好幾家火鍋店,聽說生意特別特別好,我們村那麽多人,誰都沒有我姐有本事,她全都是靠著自己。”
蔣雲朗聽得直皺眉。
但不是他小人之心,既然顧家條件那麽不好,那顧夕一個鄉下來的女孩兒,到底是憑著什麽一年之內就開起了好幾家店的呢。
想到顧夕出色的容貌,蔣雲朗不自覺對顧夕的印象差了些。
蔣雲朗習慣性相信顧雪,但蔣母不是。
任憑顧雪說得多麽感人,蔣母臉上沒有絲毫動容。
反倒還能在這時候聲音依舊平淡地問道:
“那跟今天的事兒有什麽關系?”
顧雪原本正小聲哭著,聽到這問題沒忍住頓了一下。
蔣母分明就是完全不在意她思索了很久才想出來的說辭,言外之意是讓顧雪不用再費心思了。
“因為我姐對家裡有怨,所以自從她來了省城之後就不跟家裡聯系了,包括我媽想她來了省城找她,她也避而不見,結果沒想到是,突然有人找到家裡,說當年我姥抱錯了孩子,我姐根本就不是我家的孩子。”
顧雪說到這裡哭得不能自已:
“怎麽就不是了呢,我們從小一起
長大,爸媽對我們一樣好,我們本來就是姐妹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啊,怎麽忽然就不是了呢。”
蔣雲朗連忙心疼地抱住顧雪:
“別哭了小雪,這不是你的錯,是你姐太狠了,她不拿你當姐妹,你也不用在意她。”
想到在分局的時候,看到顧雪那麽討好的姿態跟她那個姐姐說話,而顧夕卻完全無動於衷的姿態,蔣雲朗就很生氣。
先不提顧雪為了她姐付出了什麽,單說現在顧雪是他未婚妻,是他孩子的媽媽,顧夕這態度就等於是連他一起看不起了。
既然如此,這門親戚他們也不稀罕。
不管那個顧夕自己多有本事,就衝著她根本不懂感恩,一遇到找來的有錢的親生父母就完全不認養母一家,這樣的人也不配小雪把她當做姐姐。
蔣母一直端正地坐在一旁。
看見兒子因為顧雪一哭就又是心疼又是義憤填膺的樣子,忍不住有些糟心地抬手撫了撫額頭。
這個兒子從小就不讓她操心,永遠都是同齡孩子裡最出色的那個。
怎麽就沒想到會在一個這樣的女人面前被拿下了呢。
但這是她兒子,又不能因為看得不順眼就不管了。
想到此蔣母放下手,等顧雪嗚嗚哭了一會兒,這才道:
“那現在你姐姐的家人是什麽態度?”
“媽,小雪姐姐親生父母看起來很有來頭,他們咬住了要告小雪的姥姥,還有小雪和她媽媽。”
蔣雲朗真的不愧像是他媽說的一樣,生意場上特別精明的人,在面對顧雪的時候卻總是沒有原則,此刻就又搶在前頭開口道,
“要不是我請了律師過去,小雪現在都沒法跟我一起回來呢,可這些事兒明明跟小雪沒關系,小雪她姐也真是做得出來。”
顧雪聞言哭得更加難受的樣子,卻還是哽咽著替顧夕說話:
“我知道我姐心裡有怨,我也只是想讓她放過我姥,我姥年紀大了,可是、可是她不聽我說話。”
蔣母皺眉。
總覺得剛才顧雪的眼神有一瞬的閃躲。
蔣母拿不定是不是她看錯了,但她向來是謹慎的性格。
顧雪越是說得滴水不漏,她反倒是覺得有疑問。
或者,她應該親自去見見那個叫顧夕的?
現在所有的話都是顧雪一個人說的,包括顧雪跟蔣雲朗都訂婚了,她們蔣家都還沒有跟顧雪娘家人正式坐下來談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