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瞧見夏阮忙碌的身影,李氏總會有些擔憂。
甚至有的時候還覺得左右都不得勁。
此時恰好翠柳送了安胎藥過來,李氏便開口:“最近大爺屋裡沒鬧騰?”
她稍微猶豫了一下,便又添上一句話:“大小姐和二小姐,沒有說什麽嗎?”
前些日子,夏阮的幾句話徹底的得罪了夏清荷和夏清雅。
這些年,雖然和長嫂不合,卻沒有鬧到明裡來。
雖說這事怨不得夏阮,但是兩家住的近,僅隔著一條街,低頭不見抬頭見。可如今……
翠柳見李氏這般詢問,趕緊將藥碗擱在松木桌上,淡淡的安慰:“大小姐和二小姐那脾氣,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能不鬧騰麽?可是這事也不能怨小姐,當日她們說的那些話,若是擱在李家,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個巴掌了。那有這樣欺負人的。”
提到李家,李氏的眉頭便又擰了起來。
翠柳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便低頭不再多言。
屋內又恢復了悄無聲息,李氏捧著藥碗將湯藥喝了下去,翠柳將一邊的蜜餞遞了過去,李氏並沒有接過來。只是歎了一聲:“現在怕挨我數落了?其實你知道的,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也不願意提。若不是為了阮丫頭,我又何嘗願意低頭去求他們。”
李氏這些年來早已做到沉穩冷靜,喜怒不形於色。
但翠柳和她,兩人朝夕相處了這麽多年。有的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便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翠柳瞧了一眼屋外才緩緩道:“夫人,我是怕委屈了小姐。這些年,奴婢只要一想到,不知小姐被大小姐和二小姐欺負了多少次的時候,奴婢心裡就難受。若不是二小姐,咱們小姐又那裡會生病。那次連周大夫都說,小姐自小脾胃虛,有些食物是吃不得的。這次若能醒來便已是萬幸。可是就算是這樣,咱們還要瞞著小姐說是風寒……”
一提到這些,翠柳就紅了眼眶。
前段日子夏阮會生病,其實根本不是什麽意外。無非就是因為夏清荷拿了冷掉餿掉的飯菜讓夏阮吃,若是夏阮不從,就要將夏阮關在柴房裡。當時的翠柳根本不知道這事,等發現的時候夏阮已經開始昏迷不醒了。還好老天開眼,不然若是夏阮出了什麽意外,翠柳根本不敢想象接下來夫人會變成何樣。
當時大爺知道了這事,卻也不教訓夏清荷,反而是讓趙氏過來瞧瞧,還要給夏阮說糟心的門親事。這囂張的態度,哪裡又將夫人當做了弟妹來看。
只是翠柳唯一沒有想到的,便是夏阮醒來之後,隻字不提這事,只是在對大爺家的態度上做了改變。
夏阮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翠柳覺得都是為了不讓夫人受委屈。
“你說這些,我又何嘗不知,她病了就跟拿了我命一樣。”李氏說到這裡的時候輕輕地捏了捏眉心,略顯疲態,“所以這次我已經想好,要讓她嫁去嶽家。”
翠柳一愣,面色有些恐慌:“嶽家?表小姐家裡?這可是……”
見到李氏的表情後,翠柳的話就突兀地頓住了。
翠柳會如此的震驚,李氏自然知道原因。只是如今的她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若是讓夏阮嫁到蕭家,不等於親手毀了她的女兒嗎?嫁到嶽家,來日好歹也是一個正房太太,而嶽成安更是嫡出,夏阮也不用吃太多的苦。
“多少銀子?”翠柳嗓音有些顫抖,“夫人,要多少銀子。”
李氏苦笑了一下,果然什麽都瞞不過翠柳。
當今皇上年歲已大,太子被廢之後,朝廷裡的官員們便早已找到了自己支持的皇子。嶽家那位老爺也不例外,只是他們支持的那位皇子的母親,只是個小小的嬪位,又哪裡有多的銀子來打點一切。所以這才有了這門荒唐的親事。
“一萬兩白銀。”李氏語氣軟了不少,多少有些傷感,“我去哪裡找這麽多銀子,如今的我又不比從前,可……我總不能讓阮丫頭去蕭家吧?蕭九再好,他也只是個庶出啊,若是讓丫頭嫁過去,來日得吃多少苦,遭多少罪。”
翠柳本就紅了眼眶,一聽這話淚珠已是盈盈欲滴,這嶽家不是趁人之危嗎?
“夫人,就算將莊子和鋪子全都換成銀子,也湊不夠五千兩白銀,又何談一萬兩呢?”翠柳垂下頭去,使勁地將眼淚咽下,卻不敢拿了手絹來抹臉,怕李氏瞧了心裡更難受。
李氏的面上又閃過一絲為難,她何嘗不知道這些呢。
她站了身子,雙手放在腹部,才緩緩道:“所以我打算年後帶阮丫頭去嶽家,若是表姐能瞧上她,這銀子或許能少點……”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氏都有些底氣不足,她那個表姐,她不了解翠柳還不了解嗎?
可是夏阮年後就要及笄,女兒家若在家裡擱太久,來日不免有人閑話。李氏心裡最介意的一點,就是來日若是夏阮嫁的不如夏清荷和夏清雅,她就是死了也不會瞑目。
倒不是她喜歡攀比,而是長嫂這些年,做事越來越過分。就算她極力收斂鋒芒,可長嫂依舊不依不饒想要拿走她和丈夫的錢財。
昨日的事情, 更是讓李氏明白,如今的夏清荷和夏清雅說話都是夾槍帶棒的,倨傲不改。來日若是嫁的人家比夏阮好,又該是何等的狂妄。
李氏只要一想到這些,就覺得頭疼的更加厲害。
“這事你千萬不要跟阮丫頭說,她不知道這些糟心的事,讓她安安心心的嫁人,這些事情我會來處理。”李氏歎了一口氣,又坐下後繼續叮囑,“去將我櫃子裡那些首飾收拾一下,看看還有什麽值錢的沒,到時候總不能空手去嶽家看望表姐。”
翠柳雖然不太樂意,可是她心裡清楚,李氏只要下了決心的事情,那是如何也不能改變的。
只是拿銀子去換一門高貴的親事,若是擱在從前的話,翠柳知道李家人是從來不屑的,只是如今卻不得不低頭。
想到這裡,翠柳抹掉眼淚,動手便去櫃子裡去找首飾。
只是兩人談話的時,卻意外的忽略了在門外的一抹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