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事嫌殷勤,非奸即盜。
夏阮瞧見娘親高興,便也不好再過於拿翹,她穿著一身海棠紅繡梅花通袖褂,烏黑的發絲盤了一個雙丫髻,隻是在髻傍邊簪上了象牙白點翠珠花,整個人顯得典雅又乖巧。
李氏很是高興的瞧著她:“我的阮丫頭長大了,真漂亮。”
夏阮無奈的笑了笑,隻是心裡略微苦澀。
她的娘親有著精致的眉目,這些年來就算一直在田莊操勞,依舊是不減當年的風韻。母娘親嫁到夏家之前,在閨閣裡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可是自從當年執意下嫁到夏家來,和娘家關系疏離了不少,不僅要伺候丈夫,還要照顧女兒,更是還要謙讓大伯母他們,連農忙時期都要親自到田裡去做事。
可是就算是娘親如此的賢惠,依舊是抵不過夏家想要的一個兒子。
其實這就是女人的宿命,若是當年在平陽侯府,她能為唐景軒生下一個世子,或許也不會落得最後淒慘的結果,隻是想到這裡,她就覺得無奈,因為老夫人不願給她這個機會。
“我瞧著你身體也漸好,你大伯母同我說,她如今有了身孕帶著夏雯不太方便,若是可以的話,讓我們將夏雯接回來住些日子,你瞧著如何?”李氏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似乎還帶著一點商議的意思。
不方便?難道大伯母家裡的四個婆子還沒時間照顧一個夏雯麽?
真是好笑。
她懂娘親的意思,娘親一直和三嬸關系好,這三叔和三嬸已經西去,娘親自然是想照顧夏雯。這些日子必定又是大伯母說了一些話,加上夏雯又愛在母親身邊裝可憐,這娘親不想動心思都難。
夏雯年紀雖小,隻是娘親或許不知道,在夏雯虛偽的皮相下面,是如何的一顆肮髒的心。當日她不過隻是讓夏雯去大伯母家,但是夏雯看她的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
外祖母去的早,導致娘親向來比較膽小,在很多事情上其實都不似其他大家閨秀一樣有主見。她想維持的不過是這些單薄的家族關系,才會讓大伯母一直都欺壓了這麽多年。
夏阮握住嘴咳嗽了起來:“娘親,還是讓周大夫來瞧瞧吧,我覺得身子有些不舒服。”
李氏在聽到她的話後臉上掛著擔憂的神情:“這是怎麽了。”
“不礙事的,你去幫我請周大夫吧。”夏阮歉意地回答。
倒不是她金貴,因為她總不能說,懷疑娘親有身孕了吧?她大伯母用身孕的事情想讓夏雯離開,她就要用同樣的借口反駁回去,畢竟這三叔的家產早就被大伯母拿了過去,她家沒有白養夏雯的道理,而且還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俗話說多智而近妖,她閉嘴的時候,就用周大夫的口將這個事情說出來。
李氏點了點頭:“那好,你在這裡等著,娘親去請周大夫。”
等李氏一出去之後,她的臉上的笑容就徹底的淡了下來。
她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大伯母如此的希望她的家裡四分五裂,難道她們家裡過的不好,大伯母的心裡就會有更多的欣慰嗎?
這些年來,她的父親將家裡的錢財折騰的也差不多了,若不是母親一心維護那些莊子,估計也會被父親變賣了拿去喝花酒。當年她們家裡的剩余的八畝地和一個小店面,其實都是母親打算給她做嫁妝的,前世的時候大伯母拿去了,還頗為有些嫌棄。
夏阮咬了咬牙,這一世絕對不能再讓母親過窩囊的日子。
這就好比在和那些人賭博,她早就知道自己會拿什麽牌,就算不能贏的徹底,起碼也不會讓自己走到最絕的路上。
這過了許久,這屋子裡才響起了,輕輕的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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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夫出生寒微,性情又比較古板,在前世的時候夏阮沒有多留意這個人的,總覺得他的身上有種拒人千裡之外的氣質。
隻是她從未想過,自己最不太喜歡接觸的人,在她肚子餓的快要死掉的時候,還會給了她一個白面饅頭。
如今瞧著周大夫瘦弱的摸樣,還留著山羊胡子,她倍感親切。
“周大夫,阮丫頭這身子?”
李氏很是擔心的看著周大夫,有些不安的問道。
“姑娘的身子無礙的,隻是受了點風寒,我寫個方子再加上幾味藥,夫人等下去藥房抓藥,養幾日也就好了。”周大夫眉頭一皺,然後就站了起來,準備收拾自己的東西離開。
夏阮坐好了身子,急忙地對周大夫說:“周大夫你先別走,我這些日子一直都是娘親在照顧我,我怕過了病氣給娘親,你幫我給她瞧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這臉色一臉不好。”
“你這孩子,我好的很。”李氏看了一眼夏阮,雖說語氣是責備,覺得夏阮這個樣子是在浪費錢。人說母子連心,她身子不舒服,夏阮自然能察覺的到,想到這裡的時候娘親的臉色才稍微的緩和了一些,這孩子也是關心她。
周大夫雖然性情怪,但是作為醫者本分,還是提醒李氏:“夫人,既然小姐有心,就讓我幫你瞧瞧吧,小姐也是孝心一片……”
李氏瞧著夏阮的神情, 眼裡全是堅定的神色。這才作罷,然後坐了下來。
周大夫將為娘親診脈的時候,在一邊的夏阮心裡就似貓抓一般,急躁的厲害。她記得在前些日子父親缺錢回來了一段日子,父親和娘親是同房了的,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心都捏出來了一把汗,若是娘親有了身孕的話,一切都好說了。
周大夫先是瞧了一眼夏阮,然後又轉向了在一邊的李氏,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
夏阮倒是沉得住氣,反而李氏笑了笑忍不住道:“我都說了我無礙的,這孩子就是愛亂想。”
娘親擔心這診金的問題。
但是她卻一直用眼神安撫母親,她從上輩子的事情裡想明白了,這錢財當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當用的時候,不用太刻薄對待自己。像她辛苦了一輩子,最後賺了再多的錢財,也不過是給他人做嫁衣。
“夫人,這話不是這個樣子說。今日還好小姐有心,真的是要恭喜夫人,賀喜夫人了。”周大夫此時也笑了起來,然後繼續說,“夫人的脈象上看來,是喜脈,已經有一個月多了。”
周大夫話一出,她的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是落地了。
還好,這一切都和以前是一樣的。
一切也沒有因為她的重生給改變本該發生的事情。
隻是李氏整個人魂不守舍的,等了半響才喃喃自語:“我?有身孕了?”
夏阮嫣然一笑,緩緩地走到了松木桌邊上,握住了娘親的手高興的說:“周大夫說的話,自然是可以相信的,娘親,這一定是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