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熙掏出懷錶來看了看:「還有半個小時就下衙了。你去忙吧。」
周春既請人吃酒,自然得訂座位,他答應一聲出去了。
而關建安直到下衙的鐘聲響起,他才匆匆領著秦旺進門,朝趙如熙行了一禮道:「戶部王經承說了,這些卷宗和帳目有些亂,一下子沒辦法找給大人,需得三五日功夫才能找到。大人不如先找其他卷宗和帳目來看,比如工房的,因為少,所以找起來相對容易些。如此也不耽誤大人的時間。」
「哦?是這樣嗎?」趙如熙看著關建安,輕笑了一聲。
關建安低著頭,不敢看她。
「我剛才跟關胥吏說過什麼話,項明你還記得嗎?你給關胥吏再說一遍。」
項明看了關建安一眼,面無表情地道:「大人說了,如果你們不願意跟隨大人,只要說一聲,大人自會讓劉大人另派兩人過來;要是願意跟隨大人,那麼大人吩咐的事,你們一定要儘力去辦,不得敷衍,不得偷奸耍滑,更不得欺騙背叛。」
項明說完,趙如熙沒有說話,隻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兩人。
屋子裡一片寂靜。
關建安不由心驚,趕緊出聲道:「大、大人,不是小人不盡心,敷衍了事,實則這事不容易。蔡大人那裡,是不會輕易讓大人看到卷宗和帳目的。」
要是不知道關建安跟陳康的關係,趙如熙還能體諒一下關建安。
上官之間的博弈,自不好連累到下面人身上。
可她清楚地知道關建安跟陳康的關係,關建安的態度,很大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陳康的態度。
現在知道陳康打算敷衍她,關建安身為她手下的胥吏,也打算袖手旁觀,或乾脆幫著陳康敷衍甚至哄騙於她,那她可就沒那麼客氣了。
「其他的我不管,我隻想問你做不做得到。」趙如熙道,「如果做不到,我換人做;要是做得到,你給我個時間限定。」
這句話,一下子把關建安逼到了牆角。他原先準備鹹魚混日子的打算一下子沒辦法實行了。
關建安的額上不由滲出了密密的一層汗。
秦旺倒是盼著關建安退出,他好跟著一起退出。
他這個差事得來實在不容易,可不敢拿自己的前程來冒險。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只是關建安不說話,他也不好說退出。原先他可是表了態要跟隨趙大人的,這時候反悔太不地道了。
關建安心亂如麻。
他也侍候過不少大人,那些人都講究中庸之道,說話做事盡量留有餘地。哪裡像這位趙大人這般,也不知是太過年輕還是出身高的緣故,說話總是咄咄逼人,把人逼到牆角,完全沒給人退路。
他想直接退出,卻又有些不甘心。
他進衙門十幾年了,從年輕人變成了中年人,卻總是在坐冷板凳,是個打雜的,大家看在陳叔的面上對他客客氣氣的,但實際上看不起他,他都知道。
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他卻還往外推,而且還是先答應了又反悔,以後新官來了也不會再要他。他這一輩子,恐怕再也不會有第二次這樣的機遇了。
想來想去,他一咬牙,決定搏一搏。
他道:「小人想跟隨大人,也想辦成大人交待的事兒。只是戶部的王經承只聽蔡大人的。小人人微言輕,跟他說了他也不理,隻管拖著,想給大人一個下馬威。小人要是能跟他較量,勝過他,小人也不會是一個普通的胥吏了。」
說到這裡,他話語裡透著一股子委屈。
年輕女孩子總是心軟的。他多說說難處,沒準趙大人就不會為難他了。
「既然你為難,辦不到,那就算了。」趙如熙這一回倒是好說話,態度都變得平和起來,「行,你回去吧。這件事就不勞你費神了。」
她站了起來,對羅氏和項明道:「走吧,咱們回去。」抬腳往外走。
羅氏和項明連忙跟上。
關建安傻了眼。
秦旺倒是竊喜,見趙如熙出了門,往台階下去了,他忙問關建安道:「大人的意思,是不是不讓咱們跟著她做事了?」
關建安沒有說話。
他沉默半晌,步伐沉重地回了自己屋子。
蔡耀宗一直關注著趙如熙這邊的動靜。這會兒見趙如熙一行人走了,關建安從她屋裡出來時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秦旺卻高高興興的,他連忙把秦旺叫了去,問清楚了情況。
打發走秦旺,他對自己的管家一臉揶揄地笑道:「嘿,一啥都不懂的丫頭片子,還敢跟我掰手腕,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他眼珠子轉了轉,對管家道:「把這事告訴劉大人。」說著,嘴角的鬍子得意地翹了翹。
看他老頭兒還想和稀泥不。新來的丫頭完全是爛泥扶不上牆啊,嘴上喊得厲害,做起事來卻完全沒有章法,想直接給關建安壓力,讓他去戶房拿卷宗和帳目,簡直是不知所謂。
趙如熙的家離衙門不遠,她騎馬回去吃了飯,歇息了一會兒,又來了衙門。
到了衙門以後她沒有進自己的屋子,而是直接去了劉宏宇那裡,進門往朝劉宏宇拱手行了一禮,喚了聲「劉大人」,就在旁邊椅子上坐了下來。
劉宏宇見狀,眉頭不由皺了皺,問道:「何事?」
「哦,沒事。劉大人不是叫蔡大人拿鹽、糧的卷宗和帳目來給我看麽?他跟關建安說東西太多太亂,沒法子找。所以我來問問大人,這些東西什麼時候能找出來?反正我還沒到朝廷規定的上衙時間,如果蔡大人需要時間整理卷宗和帳目,我五日後來上衙倒是正好合適。」
說著她嘆了口氣:「唉,不是我說啊劉大人,我在京城也去大理寺和戶部乾過活兒。這些地方的卷宗和帳目可比州衙多了不知多少倍,可人家都是井井有條的,想要什麼,一找就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