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赫蘭部那邊沒有傳來任何消息,更為糟糕的是,從薊州那邊趕來的宇文昭,已經帶了一萬人,堵住了李信的退路。
李信坐在中軍帳裡,面前擺放著一張稍顯粗陋的關外的地圖,他指著前面的乞圭部,緩緩說道:“乞圭部現在能戰之兵,估計只有一萬多人,咱們憑借著天雷之力,背水一戰,或許就可以衝殺過去。”
背水一戰,就是身後沒有了退路,如今退路被宇文昭給擋住了,與身後有一條大河無異,這個時候必須要豁出性命,最後去拚一把。
是的,因為赫蘭部那邊遲遲沒有消息,李信已經準備破釜沉舟,與乞圭部拚死一搏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宇文昭距離他們只有三百裡左右,再遲疑下去,給人合圍起來,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壓指了指地圖,對著葉茂開口道:“吩咐下去,明天傍晚時分開始突圍,咱們不擅長騎射,便棄弓弩不用,用長刀與乞圭部近戰搏殺,晚間可以盡可能衝到乞圭部的身前,不至於被他們的弓箭大規模殺傷。”
說到這裡,李信頓了頓。
“另外,前排衝鋒之人,每人發一顆天雷,具體如何用,見機行事。”
葉茂點了點頭,沉聲道:“末將這就去安排!”
說完,葉茂起身離開了帥帳,李信一個人留在帥帳裡閉目沉思。
老實說,不管這一支騎兵下場如何,他本人是不會有太多危險的,現在他附近有不少暗部護持,保護大股部隊後撤或許力有未逮,但是保護葉茂與李信兩個人回到關內,並不是什麽難事,現在的症結在於,李信帶出關的這一萬多京畿禁軍,能不能活著回去。
他正在營帳裡想事情的時候,一個傳令兵走進了大帳,半跪在李信面前,開口道:“大將軍,鮮卑人送過來了一封書信,要親自送到大將軍手裡……”
李信開口問道:“是從哪個方向送來的?”
“回大將軍,是東邊送來的。”
乞圭部在大晉的西北,薊州城在偏東北方向,東邊送來的,也就是宇文昭的書信了。
李信點了點頭,伸手接過這封書信,簡單看了看之後,對著傳令兵開口問道:“送信的人走了沒有?”
“不曾,還在營帳裡等候大將軍的消息。”
李信思索了一會兒,便開口說道:“那你告訴他,我答應了。”
傳令兵低頭應是,然後退出了帥帳。
信裡的內容很簡單,宇文昭想要見自己一面。
這麽長時間,宇文昭終於查清楚了這一支在關外搞事情的騎兵,到底是誰在帶領,知道是李信之後,宇文昭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給李信寫了這麽一封信。
戰時雙方將領會面,一般都已經有了固有的規矩,比如說是宇文昭主動約見李信,那麽見面的時間地點,就由李信來定,當然了,這個地點不能定在雙方的控制范圍之內,要盡量保證雙方的安全。
李信提筆,給宇文昭回了一封信,雙方約定在李信大營東邊一百裡的地方相見,各自帶五十兵馬,這個位置距離李信所部要偏近一些,不會有什麽危險。
時間,則是定在了次日的中午。
第二天一早,李信拒絕了葉茂代替他去見宇文昭的請求,囑咐葉茂在大營裡準備突圍,他本人帶著五十騎兵,一路向東,奔向了約定的地方。
昨天李信收到書信的時候,就已經讓人在這裡簡單搭了個蓬子,然後留了十幾個人,在四周警戒,提防鮮卑人布下什麽陷阱,不過宇文昭這一次很老實,甚至事先都沒有派人來這裡看過,便坦坦蕩蕩的過來赴會了。
等李信騎馬趕到的時候,這位宇文諸部的共主,已經在蓬子下面等著李信了。
李信下馬,隨手把韁繩丟給身邊的親衛,邁步走進了這個不大不小的草棚,對著宇文昭拱了拱手:“天王,許久不見了。”
他們兩個人在太康八年見過一面,還坐在一起立了一個盟約,那個時候宇文昭是個四十歲的中年人,李信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一轉眼七年時間過去,宇文天王已經滿頭白發,而當年的靖安侯爺,也已經人到中年。
宇文昭從蓬子下面站了起來,他沒有向李信行禮,而是上下打量了一遍李信,面色複雜。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到底是誰帶著這一支騎兵在關外作亂,這個問題我想過很多次,也想過很多人,我甚至想過是不是種家的種武,種陵,甚至是種家的那個小輩種衡,我都想了進去。”
說到這裡,宇文昭看了李信一眼,面色無比複雜。
“但是我萬萬想不到是你李長安李大侯爺。”
“前天手下人把這個消息送到我桌案上的時候,我差點便一刀把他給砍了。”
宇文昭仍舊看著李信,滿臉的想不通。
“怎麽能是你李長安呢?”
的確, 宇文昭這個想法完全沒有問題,畢竟大晉現在不是北疆在作亂,西南也在作亂,甚至正是因為西南起兵了,宇文昭才舍得下這麽大的血本,硬生生啃下了薊門關,但是現在,西南叛軍的首領,卻跑到北疆……平叛來了?
靖安侯爺面色平靜,走進了蓬子裡,對著宇文昭笑了笑:“沒有什麽想不通的,天王與我非是同族,我便是要造反,也要先攘外,後安內不是?”
宇文昭點了點頭,勉強接受了李信的說法,他繼續說道:“可是我有一件事仍舊想不通,即便你李長安是南晉的聖人,但是你們南晉的那位天子,如何能放任你這個西南反賊,在北疆領兵?”
說到這裡,宇文昭看著李信,語氣仍舊很複雜。
“難不成,你們漢人,人人都成了聖人不成?”
李信在這個草蓬裡坐了下來,自嘲一笑。
“這天底下哪來的什麽聖人,要是大晉真有聖人,我又何至於從大晉的太傅,成了西南的反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