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廬州城距離京城,不過三百多裡,甚至可以說已經是京畿,只不過不歸屬京兆府管轄而已,廬州府與京城往來甚密,不少廬州人在京城安家落戶,也有許多京城人士在廬州有產業,兩地之間多有親屬,廬州城一破,有親戚在廬州的京城百姓,各個憂心不已。
而且,據傳聞,廬州城隻守了五天的時間,便破城了。
廬州守軍超過十萬,也沒有撐住多長時間,可想而知,即便是京城,也未必能擋住西南軍兵鋒,一時間,京城裡人人自危,甚至就連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此時大多也惴惴不安。
更重要的是,有人趁著半夜把西南軍的起兵檄文,貼在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西南軍的檄文,是趙嘉親自起草的,裡面的內容很簡單,也很直接,那就是攻擊當今的天子失德,宮廷,迫害胞弟,縱容宇文部作亂等等,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大晉人,趙嘉特別知道如何攻擊皇帝,他把從元昭元年到現在五年時間,各地發生的乾旱,地震,蝗災,水災等等一系列天災,統統寫在了檄文裡,一眼看去,觸目驚心。
按照天人感應的說法,老天爺降下災禍,就是皇帝不稱職。
畢竟皇帝是天子,是代替上天管理人間的天之嫡長子,老天爺發火了,自然是你這個嫡長子沒有做好。
最致命的是,檄文裡還寫了有關於六皇子的事情,裡面有非常關鍵的一句話。
“蒼天震怒,兆民蒙災,先帝六子,為人中正,德行深厚,若能嗣位,定天下太平,萬民康泰。”
這句話明面上的意思如果六皇子做了皇帝,天下便不會再有這麽多災劫,老百姓也不會跟著現在的皇帝受苦了。
然而這句話,暗地裡還有更深層的意思。
那就是只要六皇子登基,西南軍就會撤兵。
這第二層意思,小民百姓或許看不明白,但是朝堂上的讀書人,大多可以一眼看出來,事實上這一層意思,也是寫給這些人看的,很明白的告訴他們,只要更換天子,大晉還是大晉,朝堂也還是朝堂,你們這些官老爺,也還會是官老爺。
這種貼大字報的法子,還是李信少年時用過的招數,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這法子經過十多年時間,還是很有用,最起碼在這個消息傳播並不怎麽迅捷的年代,這個法子可以讓一件事迅速傳遍大街小巷。
當然了,面對這種動作,京兆府也不是全無作為,第二天一早,京兆府就開始全城收繳這些被人貼出來的大字報,並且張貼了告示,明確說明若有人敢私藏反賊文書,直接下獄,與反賊同罪論處。
京兆府努力的數天時間,才把京城裡的“大字報”收繳了九成有余,不過還是有一些檄文在京城裡偷偷流傳,相比於大字報來說,更可怕的是口口相傳,畢竟趙嘉檄文裡寫的,雖然把天子罵的很慘,但是總體來說還是靠譜的,而老百姓的口口相傳就大不一樣了,幾個人下來,就有可能把原本的一件事傳的面目皆非,誇張到可怕的地步。
因為這件事,京兆府在全城抓捕幾十個亂說話的人,城中的老百姓一方面擔心西南反賊會不會打進京城,另一方面還要時刻擔心自己會不會被京兆府抓進大牢裡去,一時間人人自危。
與此同時,京城的朝堂,也暗流洶湧。
本來,不管是大晉的百姓還是大晉的官員,都對朝廷頗有信心,畢竟幾十年來大晉的實力已經得到了天下人的認可,但是西南軍這幾個月來,勢如破竹一般從西南打到了京城附近的廬州,已經顛覆了所有人對於大晉軍力的認知,這些骨頭本來就不硬的官員,現在心裡已經開始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京城十二個城門,早在十天前就悉數關閉,現在所有人都很難進出,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達官貴人,或者托關系或者使錢,想盡一切辦法離開京城。
西南軍還未進城,京城裡便已經人心惶惶。
朝堂上也受了些影響,元昭天子已經數日沒有召集宰輔們議事,而這一天的大朝會,文武百官齊聚未央宮準備朝見天子的時候,一身紅衣的大太監蕭正,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了過來,走到房子微面前之後,他微微欠身,開口道:“房相,陛下身體抱恙,今日的朝會便罷了吧,陛下吩咐了,有什麽事情便送到尚書台去,尚書台需要呈送禦覽的,可以交給咱家。”
房子微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同僚們,無奈低頭苦笑:“敢問大公公,陛下身體如何,需要臣等探望否?”
蕭正微微搖頭:“房相放心,陛下只是偶感風寒,過些日子便好了。”
“那便好。”
房子微吐出了一口氣,轉身對著文武百官開口道:“大公公的話,諸位也都聽到了,有什麽需要送上來的奏書,就都送到尚書台去,事情著急的,尚書台今日就可以給諸位回復。”
“好了,有奏章的隨老夫去一趟尚書台,無有奏章的,便各回衙門辦差。”
“都散了罷。”
老公羊離開朝堂之後,這位房相變成了朝堂中資歷地位最高的文臣,他這一番話說出去之後,文武百官對視了一眼,紛紛散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後,房子微才回頭看了蕭正一眼,微微低頭問道:“大公公,陛下……無礙否?”
“房相放心,不礙的。”
房子微點了點頭,繼續開口道:“大公公,眼下朝局複雜,京城之外還有大敵環伺,老夫作為尚書台的左仆射,有事情要面呈陛下,請大公公帶路。”
蕭正面露為難之色,他低頭苦笑道:“房相,非是奴婢不肯帶著房相去見陛下,實在是陛下現在, 不在未央宮裡。”
“不在未央宮裡?”
房子微皺眉道:“那陛下在?”
“回相爺,陛下在……將作監。”
此時,將作監裡,一個一身普通衣裳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正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一堆灰色的藥粉,眼睛裡密布血絲,目光興奮。
“這東西……能用麽?”
躬身站在他身邊的將作監監正低著頭,恭聲道:“陛下,臣等已經試過了,雖然仍舊謙遜西南天雷的藥粉,但是已經相差不大……”
“好……很好。”
天子目光興奮,咬牙道:“朕給你們一天的時間,給朕弄出第一批天雷出來,明天晚上,朕要在校場,看到我大晉的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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