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些路通常都是羊腸小徑,只能單人通行,如果大軍也像他們這樣一個一個走過來,那麽一兩年也不要想通過這條路。
所以,李信命令葉茂帶著一千步卒,手持長刀在前面開路,一路上碰到荊棘險阻,就用長刀直接劈開,就這樣直接開辟出一條可供百人通過的路徑,然後大軍緩緩通過。
因為李信所部人馬足夠多,在前面開路的一千多個人可以輪換著來,所以最開始的幾天進度還算快,基本一天可以走十幾裡路,但是從陰平越往西南,路就越難走,有時候還會遇到河流,不得不停下來架橋鋪路,甚至要鑿出一條道路出來。
好在李信所部不是那種烏合之眾,這些人都是日常接受訓練的禁軍精銳,還可以令行禁止,一路上遇山開山,遇水搭橋,碰到了過不去的地方,就硬生生開辟出一條路出來。
當年的鄧艾就是這麽做的。
如果是尋常雜兵,這種高強度的行軍,軍中早已經怨言沸騰,但是因為李信帶的是禁軍精銳,李信本人又是禁軍的將軍,是正兒八經的正牌領導,這些禁軍雖然辛苦,也只能埋著頭跟李信硬乾。
直到他們到了摩天嶺。
這是一座山坡。
這座山西北坡度較緩,還可以慢慢攀爬上去,由沐武和王家兄弟帶著,李信還有幾個禁軍的中護軍,折衝都尉等等,都順利的爬上了摩天嶺。
但是當李信等人看到這座山坡西南邊的時候,他陷入了沉默。
太陡峭了。
此時,李信終於明白當年鄧艾所部的精銳,為什麽會在這裡裹足不前,甚至要鄧艾本人先下去,他們才敢跟著下去。
這裡,哪怕是山民行走,也要小心翼翼,軍隊大規模通過這裡,必然是要死不少人的。
站在李信旁邊的狗頭軍師趙嘉,這會兒臉色也有些發白。
經過一個來月的行軍,不管是李信還是趙嘉,都沒有了從前那副乾淨的模樣,因為要在山裡行走,他們洗澡的機會不多,更不太可能有機會修剪胡須,此時一眾人都是胡子拉碴的,很是邋遢。
趙幼安轉頭看了李信一眼,咽了口唾沫。
“侯爺,這兒……能下去麽?”
李信還沒有說話,一旁的沐武笑著說道:“自然是能下去的。”
他對著旁邊的王虎招呼了一聲,開口道:“虎哥,你先下去給侯爺他們看看。”
這個王虎乾淨利落的點了點頭,然後在自己的手臂上勒緊了一塊布條,手足並用,像個長臂猿猴一般,很快從摩天嶺的山頂,從西南方向爬了下去。
李信看著王虎的背影,心裡也有些發慌。
老實說,他現在有點恐高。
不過這個時候,李信本人是絕對不能慌的,他是這支軍隊的主將,也是主心骨,無論如何,最起碼他要鎮定自若。
李侯爺深呼吸了幾口氣,對著一旁的沐武沉聲道:“沐家兄弟,你在前面領路,我們一起下去。”
沐武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侯爺,要不然讓兄弟們在上面給您拉著繩子?”
“不用。”
李信咽了口唾沫,開口道:“就這麽下去。”
這個時候,綁著繩子自然是安全的,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有這個“安全繩”,李信既然要起到帶頭的作用,就不能搞“特殊化”。
李信回頭看了一眼趙嘉,吩咐道:“幼安兄,我成功下去之後,你就在這山坡上指揮,讓後面的兄弟們先扔繩子下去,然後沿繩子一個接一個爬下去。”
趙嘉也有些害怕,他低聲道:“侯爺,這樣一個個下去,咱們這麽多人……”
李信沉聲開口:“就是在這裡停個十天八天,也要保證盡量少死人。”
其實,這種地形,最難過去的並不是人,還有糧草輜重之類的更難過去,但是只要人下去了,什麽東西有耐心,都可以慢慢運下去。
趙嘉緩緩點頭,然後對著李信說道:“侯爺,要是你沒有過去……”
“那也要跟兄弟們說我已經下去了。”
李侯爺咬牙切齒。
“咱們已經走到了這裡,如果走不通這個陰平古道,所有人都沒法回京城去,到了這裡,沒有回頭路了!”
說著,李信把自己的袖子和褲腳綁緊,對沐武開口道:“沐家兄弟,我們走罷。”
沐武深呼吸了一口氣,點頭道:“侯爺您跟著我。”
兩個人沿著王虎先前探好的路,一點一點往山腳下摸,沐武是獵戶出身,在山上不說如履平地,但是至少很是輕松,但是李信就不一樣了,他兩輩子也沒有徒手爬過這麽陡峭的山,只能緩緩的跟在沐武身後,一點一點朝下摸索。
沐武時不時要停下腳步,回頭等一等李信,然後伸手攙扶李信一把。
兩個人速度雖然不快,但是確實是在一點一點向下摸索,李信盡量不往坡下看,只是一點一點看著自己腳底下,緩解心中的恐懼。
這裡就不得不感謝王鍾這兩年交給李信的拳樁了,如果是承德十七年的李信在這裡,此時多半已經摔下去了,但是兩年多的拳樁站下來,此時李信不管是體力還是身體協調能力,都比從前大為長進,再加上有沐武在前面引導,他們雖然下的不快,但是相當穩健。
下到半山腰的時候,李信心中暗暗感慨。
按照記載,當初鄧艾走這條路的時候,因為糧草供應不上,軍隊數次陷入困境,即便如此,他們還是穿過了摩天嶺,到達了江油關,可見當時鄧艾治軍,到了何種境界。
而李信,因為承德天子給新朝留下了一個富足的家底,到現在不管是葉鳴所部還是李信所部,都是沒有缺過哪怕一頓糧食的。
心裡想著這些,李信一步步從摩天嶺上攀爬了下去, 前後用了大概接近一個時辰的樣子,李信才成功到達山腳下。
李侯爺蹲在地上,不住的喘著粗氣。
對於一個有點恐高的人來說,剛才的那段旅程,無異於一個巨大的考驗。
過了好一會兒,李信才慢慢站了起來,伸手對著山頂上揮舞,示意山上的人可以慢慢下來了。
他揮舞的是左手,右手被他藏在身後。
此時,靖安侯爺的右手,因為下來的時候碰到了一塊鋒利的石片,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已經鮮血橫流。
不過這個時候,無論什麽事情都不能表現出來。
山頂上的趙嘉看到李信揮舞手臂之後,轉頭對著幾個折衝都尉開口說話。
“幾位將軍,侯爺說可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