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唯琪不想見她,他臉上慣常噙著的笑意已經消失殆盡,整個人從小范氏說出那番話開始就好似不再是他自己,那樣昏昏沉沉的感覺實在讓他踩不到底。
他一直很好奇為什麽母親對姨母和表哥表姐這麽趕盡殺絕,還一直堅信姨父不會在意,從前也曾有過這樣荒誕的念頭,可是通通都被他壓下去了。
怎麽可能呢?他的母親出身名門教養極好,在過去的十幾年裡為人處事挑不出一絲毛病,姨母那樣冷淡,她還天天的往錦鄉侯府送東西送補品,對待韓止和韓月恆也和親生的一樣。連韓止和韓月恆都把母親當成了他們的親生母親。
可大范氏做的這些事仔細想來又的確不合情理,這一年來她對小范氏韓月恆做的事越來越過分,他的確也覺得韓止礙事想要一勞永逸的解決了,可他也知道顧忌,也想把這事做的天衣無縫,瞞過小范氏和韓正清。
偏偏大范氏卻不,她根本囂張得毫無顧忌。
現在想來,姨母說的沒有錯,因為韓正清和母親青梅竹馬,因為他們關系匪淺,所以母親才敢那麽篤定,殺了他的兒子都覺得無所謂。
他覺得寒意從腳底一點點蔓延上頭,既覺得羞恥又覺得憤恨他的父親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是大周萬萬臣民的主人,他也是天潢貴胄龍子鳳孫,可是他的母親......居然背叛了他的父親!不可原諒,簡直不可原諒!
錢應在外頭敲門今晚本不該他值夜,可是他瞧出來東平郡王的情緒不對,也看得出來東宮的情勢陡變,實在有些不放心,因此並沒離開。
可不管他怎麽勸說,裡頭都沒有一點聲響,他有些擔憂,又有些猶豫是不是該叫內侍來進去瞧一瞧。
好在他並沒有擔心多久,大范氏就來了,她蹙著眉頭看著緊閉的朱紅大門,略顯蒼白的嘴唇緊緊的抿著,在外面喊了一聲周唯琪的名字。
錢應有些為難,他在錦鄉侯府幫忙了這些日子,隱約知道大范氏抓走了一個媽媽並當場處死了的事,可卻並不知道這竟然涉及到太子和東平郡王。現在小范氏一把火燒死了自己一了百了,可太子和東平郡王兩個卻更加沒法兒當作沒事生......
到處都蔓延著令人難堪的沉默,好一會兒之後,門才忽然吱呀一聲響,眼睛通紅通紅的東平郡王嘶啞著聲音面無表情冷冷的看著大范氏,自顧自的轉過身進去了。
大范氏緊跟著跟進去,親自帶上了門,亦步亦趨的跟著兒子走到了桌邊,歎了口氣輕聲問他:“你在怪我?”
東平郡王幾乎目眥欲裂,眼裡含著一點眼淚,眼珠子都幾乎要從眼睛裡蹦出來,冷笑了一聲反問她:“我不能怪你?不該怪你?!”
早就說過不要只顧著對韓止和小范氏窮追猛打,不要趕狗入窮巷,更不要自毀長城。可是大范氏偏偏不聽,不僅不聽,還越做越過分,不僅下手狠絕不給人留活路,還一下子把小范氏的兒女殺的殺送的送,讓小范氏連最後一點指望都沒了,逼得她把前塵往事抖摟出來。
他哽咽著看著自己的母親,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團濕漉漉的棉花,沉重得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忍不住就哭了出來:“你讓我以後怎麽在父親面前自處?!你讓我以後怎麽有臉當這個郡王?!”
他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大范氏有些不習慣,怔怔的看了他半日,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臉這個動作她已經甚少做了,從前兒子聽話孝順的時候,她是懶得做這樣矯情的動作表示親密的。可是周唯琪一把重重的把她的手拂開了,臉上還帶著顯而易見的厭惡:“不要碰我!你現如今讓我覺得惡心!”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裡,頭疼欲裂,對這兩天生的事全無辦法,整個人好像都沒了思考的能力。
大范氏被他推得一個趔趄,站穩了之後才定定的看著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就為了那個女人的幾句話,就這麽對你的母親?!連你都這麽對我, 還有誰會相信我?你怎麽能不相信我......”
周唯琪覺得好笑,自然而然的也就真的笑出了聲:“相信你?!怎麽相信你?那花釵不是你的?還是高山流水真是你彈奏的?張媽媽不是你殺的?”他冷淡的看著大范氏,眼裡帶著自己都不自知的嫌惡和不屑:“你叫人怎麽相信你?!姨母她都一把火把錦鄉侯府燒了!這該是有多恨你,才會不惜用命來證明她說的都是真的?!”
大范氏立在殿中,臉上青白交加,指甲陷入掌心都扣出血了也不覺得疼,精致的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那又怎麽樣?!”
周唯琪雙手緊握成拳放在桌上,抬起頭冷冷的看著她。
“那又怎麽樣?!”大范氏昂著頭揚著下巴輕飄飄的看了周唯琪一眼,提高了音量:“別說這個賤人真話假話攙著說想要陷害我,就算她說的都是真的,你也該站在我這一邊!別忘了,我是你的親生母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若是完了,你這個郡王臉上就光彩嗎?!”
這也是周唯琪最煩惱的一點,現如今小范氏跑到太子跟前舉證說大范氏年少時跟韓正清不清不楚,所以韓正清這麽多年來才對東宮死心塌地,為了太子鞍前馬後。
不管是哪個男人都受不了這一點,太子本來身體就不好,被這麽一氣簡直去了半條命,現在還躺在床上沒醒......
周唯琪簡直不敢想象太子醒來以後會怎樣雷霆大怒......
第二更啦,多謝我愛趙寅成的平安符。今天有點不舒服,頭暈目眩的,走路都輕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