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皇后倒是想開了,從聽見范良娣派人私底下跟陳老太太勾結要銀子,又派人去截殺人家開始,她就已經下了決心。這樣的毒蛇太子都敢放在身邊養,還縱得她膽子越來越大,如今范良娣還不算成了勢尚且這樣目中無人膽大包天,以後呢?若是太子真的有登基那一天,那范良娣頭一件事不就是要舉著刀轉過頭來朝著盧家人下手?
她嘴角噙著一抹冷硬的笑,就如同她此時此刻的心情:“那又怎麽樣呢?他敢對本宮怎麽樣?”太子從前所憑借的,無非是她的心軟她的愧疚跟她的一再退讓罷了,要是她不準備再退了,太子一個當臣當子的,敢對她這個國母兼母親怎麽樣?
盧皇后頭一次真的感到心寒,她就因為做過一件錯事,所以這麽多年對太子的悉心養育百般順從就通通化作了烏有,太子甚至把大范氏看的都比她重。
從前她一退再退,可她現在不能再退了,東宮做事越來越沒分寸,殺范良娣,一是要除後患,二是要給太子提個醒,現在遠遠還沒到他當家作主的時候。但願他會明白這個道理。
謝司儀歎了口氣,替她家娘娘覺得頭疼,輕輕的站在她身後替她按捏起太陽穴,又道:“宋家這位六小姐......著實是叫人有些吃不消......”
謝司儀從九公主的事開始就知道宋楚宜難對付,可沒想到這個小姑娘不僅難對付,還能給人出難題她既然能找到陳明玉,還從范良娣跟東平郡王的人手裡把人給救下來,就完全有別的辦法處理這件事,可她偏偏要挑這個時候把事情攤開來在皇后跟前說,逼皇后動手......她自己倒是一點兒血腥都不沾......
盧皇后聽她提起宋楚宜,反而笑了:“是叫人吃不消,可是她對唯昭好。這事兒若不是為了唯昭,她盡可以捅出來的。”
之前就聽周唯昭毫不掩飾的說過這個宋六的聰明,她一直半信半疑,覺得是周唯昭情人眼裡出西施和故意幫她在自己這裡討喜歡的緣故,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小姑娘是真厲害。不得不說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抓住了自己的心意,每一句話都在逼自己下決斷孫子有了如此厲害的妻子,兩個人只要齊心協力,何愁過不好日子?她對宋楚宜甚是滿意。
范良娣是在清寧殿收拾齊整之後才出的門回的東宮,一路上她走的飛快,房嬤嬤跟木杓連翹險些追她不上,等到了殿裡,她又把自己關進了寢宮,著實是叫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范良娣生氣的時候眾人向來是不敢勸的,她自己冷靜一陣或許就好了,若是有人勸,反而這氣不容易消,因此她在寢宮裡呆了半日,也沒人敢去問一聲。
好在這回沒有折騰到多晚,殿外炸響第一道閃電之後,她就推門出來了,面色瞧著和平時並沒什麽不同,好聲好氣的自懷裡拿了封信出來交給房嬤嬤:“把這信給齊嬤嬤送去,就說極要緊,叫她務必仔細送出去。”
房嬤嬤見她神情還算平靜,語氣也還算好,不由自主的松口氣,應了是,親自出去點人了。
范良娣在榻上坐下,緩緩喝了口茶,往四下看了一遍,問連翹:“殿下沒回來?”
連翹早就已經問過留在家裡守屋子的宮娥了,聞言就忙道:“殿下剛才回來過一趟,見您不在,又去書房了,
說是晚些時候過來陪您用膳。”她問的是周唯琪太子雖然沒想殺她,可是到底心裡膈應她私自調動人手,已經好幾天不見她了。
她點了點頭,順勢起了身:“我去前頭瞧瞧他。”
她的確也真的只是看了看兒子,在屏風後頭聽兒子跟錢應商量著一樁公案,嘴角帶著淡淡的弧度,等錢應他們告辭了,才命人端了一盅珍珠桂圓燉官燕上桌。
東平郡王有些納罕:“母親怎麽這個時候過來?稍晚些我就過去陪您用膳了,實在不必親自走這一遭的。”
范良娣搖了搖頭, 目光溫柔的瞧著他:“剛好想起有件事要同你交代,就來了。”她說著,一面看兒子舀了一杓湯喝了,一面從腰間把翠香囊解下來,打開搭扣,露出裡頭的三隻形狀各異的小印章。
她把三枚印章全放在兒子手上,見兒子茫然朝她看過來,就含著笑意歎了一聲:“你就快成親了,以後也是大人了,母親從前不放心交給你的,如今都給你。”
周唯琪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瞪大眼睛看著他母親,不知道他母親這是怎麽了。
范良娣並不管他的疑惑,極仔細的說起了這三枚印章的用處,然後她從袖子裡再掏出一枚明顯只有半邊的印章遞給他:“這個也給你......可惜只有一半......”
她頓了頓,輕輕的抬手摸了摸周唯琪的頭髮:“你要想想辦法,這可是二十多萬兩銀子呢,不是筆小數目,能拿到就拿罷,以後你多的是要使銀子的地方。”
這話說的就更不對了,周唯琪聽的簡直慎得慌,抓住范良娣的手蹙眉問她:“母親,您怎麽了?”
范良娣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就是一時感慨,養兒子養的這麽大,終於要有兒媳婦了......還怕你以後娶了媳婦忘了娘......”她又摸了摸周唯琪的頭:“從前母親什麽事都想替你先做好,可是現在你也漸漸的開始自己扛事了,這很好,什麽事都是從無到有的。你以後一定會走的更遠......”
周唯琪總覺得這些話說的叫人起雞皮疙瘩,等到晚間他想回去同母親再問個清楚的時候,才知道這不詳的預兆來自哪裡他的母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