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什麽?”蕭華雍問。
“郡主隻問了殿下是否已經蘇醒,可有大礙。”天圓如實回答。
蕭華雍緩緩閉上了眼,鼻息裡發出自嘲一聲短笑,明知結果,卻依然還想抱一絲自欺欺人的期待。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竟然會卑微自此。
心口一陣陣扯著疼,原來這就是痛心疾首的滋味兒,真是這世間最可怕的酷刑。
“天圓,孤想把心收回來……”
收回來,是不是就不會這樣痛入骨髓,是不是就能做回不為萬物所動的自己?
他說過她若冷心,他便將之捂熱她若無心,他便將自己的心分一半給她。
可今日他才知道,她不是沒有心,也不是冷心,她有一顆堅定的不為任何人所動的心!
這樣的她,他撼動不了,自己的心也擠不進去。
“殿下,您說什麽?”蕭華雍的聲音太小又含糊,天圓沒有聽清楚。
蕭華雍卻道:“孤不想再聽到她的消息。”
天圓一愣,旋即才意識到這件事情比他所想得嚴重。
蕭華雍第一次退卻了,他不知道這樣的沈羲和,他還能不能自信贏得她的芳心,他不確定自己日後會不會因為她的冷漠而面目全非,遍體鱗傷。
他不怕自己受傷,他怕自己情傷之後變得難以自持,日後也傷了她。
到了此時此刻,他依然舍不得傷她分毫,既如此那邊早些放手吧。
如此,他們才能做到互不相欠。
沈羲和並不知蕭華雍如此聰穎,僅憑短命的名字,就醍醐灌頂般想到了她的心思。
蕭華雍未見她,她折回自己居所之地的路上遇上了長陵公主,距離上次摔斷鼻梁已經許久,但長陵公主的鼻梁因著不聽醫師的叮囑,而留下了痕跡,鼻骨中間凸起,鼻子有了個弧形,正面看不算太嚴重,側面看就格外怪異。
長陵公主見到沈羲和,眼裡就冒著寒光,像潛伏在草叢內的毒蛇,恨不能撲過來狠狠咬沈羲和一口,然而這次她卻沒有上來,而是陰翳地盯了沈羲和一瞬,自己選了一條路。
“她為何這般看姐姐?”薛瑾喬是跟著沈羲和的,長陵公主的眼神讓她很討厭。
沈羲和看了薛瑾喬一眼,一本正經道:“嫉妒我貌美。”
薛瑾喬卻也聽得讚同頷首:“人之常情。”
在薛瑾喬看來,這世間女子都應當嫉妒沈羲和的容顏。
她是不同的,因為她是喜歡沈羲和的容顏。
一連三日,沈羲和都會帶著隨阿喜去探望蕭華雍,回回都被天圓搪塞,天圓很是為難。
他知道殿下在氣頭上,也不知何時就氣消了,他又不敢得罪沈羲和,日後殿下再清算,他吃不了兜著走,隻得絞盡腦汁找妥帖的理由。
盡管天圓回回都說得有理有據,但沈羲和不傻,她明白了蕭華雍是真的不想見她了。
她仔細想了想,自己好似並未惹惱他。
男人,真是難以琢磨。
琢磨不透,沈羲和索性不琢磨拋到一邊,秋獮總共就五日,都把一半的日子都耗在他身上了,沈羲和應下了步疏林的邀約,與薛瑾喬一道,尋了個地方騎馬。
“步世子,可還記得你上次應我之事?”沈羲和在一片樹林勒住了馬,看到了前面的蜂巢。
“你……你不會當真讓我去獵虎吧?”步疏林滿臉防備,眼露乞求。
“我要虎作甚?”沈羲和衝著蜂巢努了努嘴,“我要它。”
這是在懸崖峭壁上懸掛的半月形的蜂巢,
極大的一片,四周陡峭,又無攀爬的樹木。“這個啊……”步疏林摸了摸下巴,迅速打量著環境,“我倒是可以一試。”
說著她吩咐自己的下屬回去尋乾淨的白布,她自己上去探一探環境,沈羲和給了她一個驅蛇的香包讓她掛著,步疏林爬上去,打算從一邊飛躍過去,用一柄長刀將之劃斷。
下方有人接住,自己則在對面的峭壁上落腳再跳躍下來,她用箭射到對面的落腳處,查探一下對面石塊的穩固性,滿意之後才回過頭對下方的沈羲和道:“等著我為你取來!”
就在這時後面有馬匹聲響起,就見幾位公主似乎帶著幾位貴女在比拚騎馬,朝著她們這裡疾衝而來, 沈羲和與薛瑾喬等人迅速讓了位置。
一馬當先的是六公主平陵公主,她身後跟著兩位貴女從沈羲和與薛瑾喬讓開的路飛馳過去,緊接著就是四公主長陵公主。
長陵公主看到騎馬與路面平行立在路邊的沈羲和,她路過沈羲和旁邊時,揚鞭狠狠抽了沈羲和馬臀一下。
沈羲和的馬兒受驚立刻奔馳而去,速度之快,超越了策馬狂奔的平陵公主。
眾人紛紛大驚失色勒緊韁繩,平陵公主回頭高喝:“四姐,你做什麽!”
“怕什麽,昭寧郡主是西北王之女,西北女郎誰沒有一手禦馬之術?讓昭寧郡主令我們長長見識。”長陵公主慢悠悠地控制馬兒上前,眼神陰冷。
平陵公主看了她一眼,就揚鞭策馬追上去,薛瑾喬也追了過來,路過長陵公主的身邊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狠狠抽了長陵公主的馬兒一鞭。
然後不顧長陵公主的大驚失色,追著沈羲和而去。
沈羲和會一些馬術,但並不精通,馬兒疾馳起來,她頓覺呼吸困難,她的身子在逐漸恢復,卻沒有恢復得這般快,騎個馬散步無礙,一旦狂奔就會承受不住。
她完全無法靜下來控制馬匹,隨著心口傳來撕扯的痛意,她知道自己不能在這樣下去,當機立斷棄了馬兒,找了一個雜草叢生的山坡,從馬兒上一躍而下,雙手抱著頭顱,順著山坡一路滾下去。
雜草裡有荊棘,手臂上不止劃了多少傷痕,這個山坡比她設想的要深長,她一路不受控制地滾下去,下面竟然是瀑布的深潭,她一頭栽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