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素來心軟,對與之有夫妻之實的男人多少都會有些情意,除非這個男子曾傷害過她。若並無傷害,要讓她在情與忠之間擇其一,何嘗不是極其殘忍之事?
“比起利用女郎,我更喜歡利用兒郎。”沈羲和唇角輕勾。
一個女人送到蕭長風身邊,最多是枕邊人,而不是每個男人都會對枕邊人不設防或者吐露多少辛秘,但對有過命交情的兒郎卻不一樣,會賞識會重用甚至會傾吐心事!
更何況蕭長風的父親剛剛去世,雖然十年前他已經守孝三年,但身為人子沈羲和覺著他未必不會再守一次,便是不為父親守,他的祖母也撐不了幾日,也得守孝一年。
這個時候,他怎會輕易為女色動容?
“郡主所言極是。”珍珠忽然發現,她的目光還不夠深遠,遠不及郡主,“婢子這就去尋莫遠安排一個人?”
“不,不能用我們之人。”沈羲和否決。
珍珠錯愕:“不用我們之人,如何會為我們做事?”
沈羲和沉思了片刻起身去了書房,珍珠不需要沈羲和吩咐,就開始為沈羲和研磨,碧玉接著鋪紙,沈羲和畫了幅畫像,畫上的男子年過而立,面無表情,留著絡腮胡。
“盧炳!”這個人只有珍珠認出來。
這還是兩年前,她與沈羲和遇到的一個江湖遊俠,不過這人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珍珠懂醫理,在沈羲和的吩咐下為他查看傷勢,不過珍珠無力回天,盧炳希望沈羲和與珍珠能為他收屍,還送了沈羲和一柄軟劍以及他的兵刃。
沈羲和是將人安葬,又把他贈送給自己的軟劍送給了沈雲安,至於他的兵刃,是雙鐧。
盧炳托沈羲和尋個合適之人相贈,莫要讓寶器蒙塵。
沈羲和至今沒有尋到,這雙鐧她也帶到了京都。
畫完之後沈羲和將畫拿去給隨阿喜:“我要你推骨出這個人的模樣,大概需要多少時日?”
“這要看推骨之人與他有幾分相似,越相似就越容易。”隨阿喜道。
沈羲和早就想要見識一番隨阿喜的推骨之術,她讓莫遠帶著隨阿喜親自去挑人。
然後又寫信給沈雲安,讓他仔細詢問當日為盧炳裝殮之人,盧炳身上可有什麽胎記。
她要弄出一個盧炳,送到蕭長風的身邊,身手了得,無親無故,看透江湖險惡,四海為家的遊俠,不信蕭長風能不動心!
隨阿喜從沈羲和的護衛之中挑出一個人,說是三個月就能成功。
這件事情安排下去之後,沒有多久就迎來了蕭華雍的冠禮。
皇太子加冠極其隆重,要在宗廟舉行,為此禮部還特意將宗廟又修葺了一番。
太子加冠也非比尋常,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冠禮,太子加冠正如帝王親政,有了冠禮才能正式觸碰權利。
沈羲和原以為這場冠禮是一定會出么蛾子,但也不知是否蕭華雍裝得太好,不論是祐寧帝還是諸位皇子,竟然都沒有想過破壞這一場冠禮。
要知道,若是蕭華雍的冠禮不成,便是祐寧帝突然駕崩,他順利登基,因為沒有舉行冠禮,也只能是個傀儡皇帝,自有大臣以禮法為束縛,名正言順架空他的皇權。
纁裳九章,五章在衣,四章在裳白紗中單,革帶金鉤。
袞冕於頂,獨屬於皇太子才能垂下的白珠九旈,遮住了他半邊臉,令人看不到他眼底的鋒芒。
這是沈羲和第一次見到正裝的蕭華雍,他步履穩健,
行走間袞冕垂下的白珠輕輕晃動,華光縈繞,襯得他略顯蒼白的臉格外俊美無雙。這大概也是滿朝文武第一次正視皇太子殿下,這才發現袞冕加身的皇太子,身形修長,面如白玉,皇家嫡子的威儀清貴,是其他皇子加冠所不能比擬。
冠禮的最後是大賓為蕭華雍取字,皇太子的字自然是陛下才有資格取,身為大賓的宗正寺卿只不過是轉述罷了。
“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你字,曰北辰。”
北辰二字一出,令人所有人心神一震。
論語為政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
治理天下靠德行,像北辰之星,立於至高無上的地位,使群星環繞。
這是多麽高的期望, 幸而蕭華雍是皇太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否則單是這個字,就足夠他被推上風尖浪口。
群臣們都收斂心神,在心中衡量著陛下要將帝位傳給蕭華雍的決心,他們日後是否當真要開始考慮早早投奔於太子麾下?
就在眾人心思浮動之際,蕭華雍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仿佛是因為激動咳嗽得俊臉漲紅,最後一個岔了氣倒了下去。
剛剛有些動搖的朝臣一看皇太子這副模樣,立刻將不該有的心思掐死!
引起一陣慌亂,祐寧帝也大步上前扶住蕭華雍,蕭華雍吐字艱難,滿目感激甚至仿佛泛著些許淚光:“兒謝阿爹賜字。”
“莫要多言。”祐寧帝安撫蕭華雍一句,便高喊,“太醫令!”
冠禮還有一些結尾,譬如與諸兄弟見禮,但皇太子已經明顯堅持不下去,陛下凌厲掃了一眼禮部尚書,禮部尚書立刻宣布冠禮成,明日於勤政殿拜皇太子殿下。
皇太子加冠之後,按照規矩要在朝會大殿蟠龍石階之下,滿朝文武包括宗親親王在內,對皇太子行四拜大禮。
沈羲和看著祐寧帝帶著蕭華雍回了宮,她是女眷本不應當來,只能參加晚些時候的宴席,但蕭華雍特意相邀,故而她著了一襲男裝,全程看著他完成冠禮,自此以後再不是少年郎,而是真正的男兒!
“郡主,如此堂而皇之觀太子殿下冠禮,便絲毫不留退路麽?”沈羲和出來就見到緊緊盯著她的蕭長贏。
“原來在烈王殿下眼中昭寧竟是個朝秦暮楚之人?”沈羲和淡淡一笑,“要令殿下失望了,昭寧之心,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