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就給了他洗漱更衣的時間便去求見。
蕭長旻是見過沈羲和的,在榮貴妃的賞菊宴,在太后的壽宴,無疑沈羲和是個美人,可沈羲和身上透出來的清冷與一股子獨行天地間的傲然,令他不喜。
“郡主若是為於造盜墓一案而來,小王已掌握證據,會秉公處理。”蕭長旻先道。
沈羲和淡淡一笑,她端起茶水悠然淺呷一口才道:“王爺,此罪累九族,王爺亦在九族之中。陛下不會為了王爺而寬赦,此等行徑必以嚴懲方能杜絕。
如此一來,陛下便會命王爺休妻,王爺的嫡子陛下的長孫就會變成庶出的庶出,便是擋了一個長,也無法再入陛下之眼。”
祐寧帝的皇子成年不少,娶妻也不少,但孫子就蕭長旻膝下有一個,算是他的長孫,偶爾也會召見以示恩寵。
“郡主是來看小王笑話麽?”蕭長旻面色一沉。
這些他早就已經知曉,從他知道於造趕出來的好事兒,就知道這件事情無可挽回,但他總不能為了保住嫡子而帶著嫡子一道給於家陪葬吧?
沈羲和目視前方,似沒有察覺到蕭長旻忍耐的不悅:“挖墳掘墓,王爺除非殺子,否則遭受掘墓之苦的百姓,就忘不掉王爺的長子乃是於家的後人。王爺這一生,都洗不去這個汙點。
可若王爺當著讓長子夭折,文武大臣乃至陛下該如何想王爺?”
沈羲和緩緩轉頭,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瞳注視著蕭長旻。
“郡主到底是何意?”蕭長旻的手握緊扶手,手背有青筋跳動,面上也是肅冷一片。
“我是來給王爺出個主意,扭轉王爺的困局。”沈羲和輕聲細語,“不過有些冒險,端看王爺敢不敢。”
蕭長旻雙眼微眯,他探究著沈羲和,不信沈羲和會如此好心。
“我自然不是為了王爺,而是我自己有利可圖。”沈羲和也不怕他都知曉,全部道來,他去見了於造,此事也會盡數知曉,“如此一來,我與王爺各取所需,王爺也能知曉是何人在背後坑害於你。”
“各取所需?”蕭長旻聽完笑了,笑意有些冷,“郡主佔盡好處,我卻要擔下一切,還落了個把柄在郡主手上,郡主當小王是愚兒般糊弄。”
“佔盡好處?”沈羲和短笑一聲,“我不過是想知道幕後主使,知與不知於我而言暫無大礙。於王爺而言就是正名與立功。
此事若是成了,王爺大功一件,保住名聲保住於家,還能大仇得報。諸多好處,不用我盡道,於情於理,都應該王爺親力親為。”
說著,沈羲和站起身:“如何抉擇,王爺自便,我絕不左右。”
無聲一禮,沈羲和來得快走得也快。
“郡主,昭王會答應麽?”珍珠有些不確定,實在是過於危險。
“富貴險中求,人世間無時無刻不抉擇,只要利大於弊,有些險值得一冒。”沈羲和眼底搖曳著笑意,瀲灩的光動人心弦,“只要他有一絲不甘,有一絲野心,他都會答應。”
珍珠看著走在她前方,緩步走下階梯的沈羲和,以往郡主也聰睿,只是從不把心思放在琢磨人心之上,也不知是否與太子殿下接觸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郡主與太子殿下在算計人的時候,都是這樣的雲淡風輕又勝券在握。
沈羲和才剛回到驛站,莫遠便跑了過來稟報:“郡主,郡尉身手不俗,幾次險些逃脫,他驚動了旁人,我們已經將他迅速轉移。”
“在何處?”沈羲和問。
莫遠:“尋了個破廟,派了人把手。”
“去看看。”沈羲和折身上了馬車。
他們的馬車才離開驛站不久,莫遠就察覺有人跟上,沈羲和掀了車簾對莫遠道:“你去告知他們,誰再跟著我,一律對我圖謀不軌,視作宵小之徒格殺勿論。”
沈羲和的威脅十分奏效,很快就無人敢跟隨,她隨著莫遠來到荒廢的破廟中,就看到被捆綁著的郡尉,嘴也堵得嚴實。
沈羲和睇了個眼神,郡尉就被松開了嘴,他對沈羲和目露凶光:“郡主,你私綁朝廷命官,你可知輕則杖八十,重則徒十年!”
“郡尉律例學得不錯,倒與尋常武官不同。”沈羲和真心誇讚。
就沈雲安和沈嶽山而言,軍法可以倒背如流,律例看著都能打瞌睡,父子倆如出一轍。
郡尉怒目而視。
沈羲和頗有些惋惜地開口:“郡尉掌一郡之軍,應當協助過郡守辦理了不少私綁之案,竟不知被綁者若是見到了綁匪主謀意味著什麽?”
郡尉不可置信死盯著沈羲和:“你敢——”
她竟然敢,竟然敢殺他!
“我這人,不喜殺戮。”沈羲和輕聲一歎,“你若乖順些,不鬧到這個地步,我興許還能把你交給陛下來審訊,但你活夠了,非要尋死,我也不好不成全於你。”
沈羲和話音一落,莫遠就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刃。
郡尉看著刀, 看著莫遠剛毅冷漠的臉,才有了一絲畏懼:“你不能殺我,我是朝廷授命正四品郡尉,你殺了我也是殺頭之罪!”
沈羲和靜靜看著他,她親自來一趟,其實是想從這位口裡知道一點什麽有利的消息。嚴刑拷打或許套不出,可人在面對死亡之際,總會下意識求生。
郡尉不是個蠢笨之人,他應該知道自己想聽點什麽才是。可他絕口不提,沈羲和便不知道他仍然不信自己會對他下殺手。
“凶器,手法,棄屍都做乾淨些。”沈羲和淡淡吩咐一聲,就轉身走了。
直到莫遠的刀揚起來,郡尉也沒有開口,沈羲和倒也佩服他們背後的人,行事周密又強硬,無論是於刺史還是這個郡尉都不輕易吐露他。
“是個有意思的對手。”沈羲和挺期待與之交鋒,上了馬車她吩咐珍珠,“收拾收拾,帶步世子準備啟程。”
剩余的事情,是昭王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