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紅纓的父親生下三子一女,在其父去世之後,誰也沒有想到一直默默無聞的屈家大娘子竟然參與了奪權,並且取得了勝利,自她上位之後,無論是官道上的人,還是黑路裡的匪都沒有在屈氏討到好,至今無一次意外發生。
她手裡有最會行船之人,最會造船之人,最會預測風浪之人,這些人都對她心悅誠服。
齊培與她的交集,是在去年給登州送糧,太子殿下選擇的路線的確是最有可能將糧物送達的路線,但在連綿大雨之中,也是既有風險,只有屈紅纓敢接。
其實屈紅纓原也是拒絕了華陶猗,是後來他出面說服了而已。
屈紅纓時年二十五,大了他好幾歲,看他的目光一直如火灼灼,他早知她的心思。
齊培:“大當家不嫌棄我殘缺之體麽?”
“我若嫌棄你,今日便不會與你表明心意。”屈紅纓忍不住湊近一點。
紅唇近在咫尺,她身上沒有大多數女郎的芬芳,反而有一股潮濕的屬於海風的氣息,並不刺鼻,齊培沒有閃躲,與她呼吸銜接,凝視了她不知多久,才牽唇:“如你所願。”
他答應了,他答應了!
屈紅纓的心砰砰砰跳起來,卻又迅速往後撤,立直身子,側對著齊培:“為了你的主子,你可以賣身麽?”
屈紅纓知道齊培效忠的是誰,這個天下最尊貴的女子,登州放水的時候,她混入登州遠遠見到過一面,才知原來這世間竟有如此絕色。
她記事起就跟在爹娘身後跑船,商船迎來送往,屈氏又是達官貴人的首選,見過富家女郎,名門淑媛不知凡幾,容色與太子妃不相上下,甚至略勝一籌的不是沒有。
可那些人在見過千面風華的屈紅纓眼裡,都是空有皮囊,容色不過短短十數載,轉眼就凋零罷了。
太子妃卻是不同的,她身上有一種令她都想要頂禮膜拜的氣韻,這股氣韻不是因為她是太子妃,而是從骨子裡流露出來,沒有讀過幾本書的屈紅纓不知如何形容。
細軟密實的長睫微垂,齊培:“我的主子,只要她所欲,世間便無不可,無需我來賣身。”
一時間,屈紅纓的心裡又喜又澀,喜的是他並非旁的緣由應下她的心意,澀的是有那樣一個女子在他的心裡,無關情愛,卻劃下重重一筆,永不可抹去。
心胸豁達的她,亦不知為何,就是該死的在意,她很想問他,若有一日她與太子妃同時陷入性命攸關之地,他會選擇救誰,心裡這樣想,她竟忍不住脫口而出了。
說完聽到他低低的笑聲,屈紅纓很是懊惱。
齊培勾了勾手指,屈紅纓傾身上前,不了齊培忽然摁住了她的後腦杓,將她猛然拉近,唇幾乎是貼著她的唇,他淺淡的瞳孔仿佛充斥著某種致命的誘惑與危險:“若有那一日,我定會救主子。”
屈紅纓大怒,她想要掙開,卻被齊培牢牢摁住,不容她離開他分毫:“我會救主子,再與你共赴黃泉。”
他的命,他一家的清白都是沈羲和賜予,這份恩情中如泰山,他唯有以命來償。若生死抉擇之時,他因私心而選擇了心儀之人,哪怕能夠苟活,此生亦無顏立於天地間。
他也深信,這樣的他,屈紅纓也看不上。
可這世間若是沒有她,他也不願獨活。
心驚、震撼、心潮澎湃,讓屈紅纓忍不住猛然一啄,狠狠親了齊培一口,又如楊枝綠柳一般腰肢一擰,迅速滑出齊培的胸懷,轉頭笑意盈盈睇了他一眼:“記住你的話!”
言罷,飄然離去,滿臉愉悅地核實上船人員,清點一切,核對好所有工序,一聲令下,大船漸漸偏離碼頭。
午後啟程,夜幕降臨之時,他們已經行事在江河的中心地帶,四周一眼望去看不到旁物,全是滿眼河流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粼粼波光。
船艙的客房一盞盞燈熄滅,唯有船外的燈在搖晃,萬籟俱寂的時候,有細微的腳步聲猝然響起,旋即一聲慘叫劃破了夜空,震得甲板上一串燈籠都劇烈搖晃了片刻。
廝殺不知道如何開始,撲通撲通的落水聲此起彼伏,巨大的船也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在江心紋絲不動,有人跌入江水中,也有人從江水裡爬上來,很快乾淨的船就被江水與血水混合著染紅。
齊培與屈紅纓都在自己的房間內,他們在等,等另外一批人馳援。
果然沒有過多久,一朵絢麗的信號煙火在夜空點亮,外面的拚殺越發激烈,原本紋絲不動的大船也開始了淺淺的搖動,這艘船沒有旁的閑客,幾乎被這些心懷鬼胎之人瓜分光。
幾息之後,又是一道清脆的訊號聲在外響起,約莫一刻鍾後,一艘艘小船從四面八方朝著大船駛來,船上一列列勁裝深色衣裳的人,他們面容剛毅凶悍,手中的刀劍,在夜光之中,寒光閃閃。
看架勢是兩方人馬, 他們的船剛剛靠近大船,還沒有來得及躍上大船,齊培掐著時間,吹響了手中的竹哨。
一個個水泡鼓起,小船四周突然冒出不少人,鋒刃的刀從船底刺穿,有的刺空,有的刺入人腳底。
身手敏捷的埋伏者,如河中爬出來的鬼魅,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一前一後扣住小船,合力一推,整個船的人都跌入下去,等待他們的不是一劍開膛破肚,便是一刀屍首分離。
淺淺的粉從河底深處翻上來,越來越濃,漸漸血紅,最終紅如濃墨化不開。
全軍覆沒。
祐寧帝神勇軍好手一百人,蕭長彥影衛精兵一百人,還有一路人也有約莫一百人,數百人喪生江中,不但染紅了江水,還引來了不少江中巨物分食屍身,令天光未明出海捕撈的漁夫嚇得面無人色,立時上報官府。
消息遞到朝堂上,祐寧帝一巴掌重重拍在案幾上,面色前所未有的鐵青。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