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分地成了每村每戶的頭等大事。
這一刻大家盼得太久了,以至於一整天大楊村都是鬧哄哄的。
紀邵北還要上大隊幫忙,吃完飯就先走了。
顧謹謠將鍋碗刷乾淨才抱著萌萌,帶上兩個小的去大壩上開會。
大楊村有兩個曬糧食的大壩,一個在半山腰上,一個在生產隊辦公室外面。
生產隊外面的糧壩又大又平,平時村裡開會,放電影之類都在這裡。
顧謹謠出門,路上已經有不少人了。
大家都是去大壩開會的,全家出動,連七八十的老頭老太也沒落下,杵著拐慢慢吞吞地跟在大家後面。
顧謹謠抱著孩子出現,惹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昨天才鬧完私奔,真是奇怪,為啥紀家沒傳出什麽事來,如今瞧這平和溫馨的樣兒,倒是讓人想不明白了。
難不成,昨天那事真是誤會?
不能吧,那個周會計跟顧大丫的確有來往啊。
顧大丫不願意嫁到紀家這些大家也都看在眼裡,所以說昨天那事多半還是真的。
紀家那小子真是可憐,被戴了那麽大頂高帽子也能忍,還是當過兵的鐵血漢子呢,這心胸也未免太“寬闊”了些。
村裡頭那些個嘴碎的一路走一路小聲議論,再看向顧謹謠時眼神明顯帶著戲謔。
顧謹謠心裡翻著白眼,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她都記住了。
大楊村上上下下六百多人,此時全都到壩場上來了,人群烏壓壓一片,熱鬧得很。
村辦公室外面的公告欄下面,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大家都在看那些地怎麽分的。
大楊村的地勢偏丘林地貌,有山有林,有溝也有平原。
這些田地裡面,平原自然是上等地,而那些山林邊上的月牙地豆腐塊就是下等地。
在這之前管他什麽地大家都是一塊乾,倒也沒什麽。
現在要分了,上等地下等地,眾人心裡都跟貓抓一樣,分到就是幾十年一輩子啊,誰都想拿個好的。
為了公平,村裡已經將所有地都做了劃分,各等級的地都分成了小份,盡量照顧到所有人。
可每家每戶人數又不同,拿到手裡的地自然也不同。
上楊村有一人一戶的,也有十幾個人一戶的,這地再怎麽分都有好跟不好。
所以村裡就商量了一下,三人以下的人家直接拿中等地。四人以上的就先分一塊上等地,剩下的就抽簽,抽到那塊是那塊。
這個安排也挺合理,是好是孬看運氣。
可話是這麽說,那剩下的上等地,向陽的中等地,誰個都想自家抽。
顧謹謠帶著孩子找到了正在跟人嘮嗑的顧平。
“阿爺,我帶凳子了,你腿腳不好,坐著聊吧。”
顧謹謠將手裡的小兀子擺上,顧平一瞧,笑得跟花兒一樣。
“唉啊,我家大丫兒想得就是周到。爺沒事,你抱著孩子,你坐吧。”
顧謹謠能有這個心顧平就要飄了,坐不坐不重要。
顧謹謠卻不依,她直接在大壩邊上的石圍欄上坐下,“爺,你坐。我坐這兒。”
這下顧平沒話說了,樂呵呵地坐下了。
祖孫倆的互動,看得周圍那些人都在胡猜亂想。
當初顧平逼顧謹謠嫁到紀家,聽顧柳鶯說這祖孫倆人不是鬧僵了麽,
現在這是個什麽情況? 又和好了!
誒啊,顧謹謠這丫頭性子挺怪,一會好一會壞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不過顧謹謠是顧平一手帶大的,兩人能和好也是好事。
顧謹謠這一年作天作地的在村裡得罪了不少人,可大楊村大,她乾的糊塗事不少,真得罪的也就那麽幾戶,反而有些人可憐她無父無母,前些年又懂事知理,那些好印象還不至於全部磨滅了。
顧謹謠將萌萌抱在懷裡,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牛牛跟紀小安根本不用理,倆小子自己玩去了。
這邊顧謹謠剛剛坐下,就有一道視線時不時掃向她這邊。
顧謹謠感覺到了,望過去,剛好跟那個穿灰藍色翻領粗布外套,裡面一件紅毛衣的年輕姑娘對了個正著。
那姑娘沒想到她會看過來,立即縮了脖子,轉頭就跟旁邊的人說話,很顯然在掩飾自己剛剛的行為。
是吳慧娟!
看見她顧謹謠內心一陣歎息,吳慧娟曾經是她在村裡的好姐妹,只不過後面她性子變了,不識好歹,將人給得罪了。
回想一下,兩人鬧翻之後有半年沒說過話了。
顧謹謠知道,其實她還在關注著自己,只是自己變得愚蠢又刁蠻, 完全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對方也不想腆著臉過來討沒趣。
其實兩人之間鬧的那些事,都是自己不好。
別人好言相勸,她還嫌人家事多。
顧謹謠正在愣神,分地大會開始了。
隊長吳長春站在布告欄下面的大石頭上,咳了咳了扯開嗓子大聲喊話。
“安靜,大家安靜,現在開分地大會……”
他這一吼,人群一下子就啞聲了。
顧謹謠看到紀邵北跟會計吳長明抬著張桌子出來了,那桌子上放著各類記錄帳本,還有一個木頭箱子。
木頭箱子是密封的,只有上面開了一個洞,可以容納一隻手伸進去。
看到這隻箱子,顧謹謠就想起了書中的情節。
這隻箱子是有貓膩的。
這麽多地,誰都想要一塊好的,隊長吳長春也不例外。
吳家在村裡家大業大,吳長春當隊長多年,堂弟吳長明又是會計,分個地弄點兒小動作誰也發現不了。
所以最好的那份被兩人私底下寫上編號粘在箱子蓋上了,一會就等吳長春的小兒媳上去掏,到時候兩家再私底下分,各得一些好處。
上一世,這份地給顧柳鶯拿到了。
她知道書中劇情,抽到的序號又在吳家前面,自然就將那個紙團摸了去。
這一世……
顧謹謠呵呵,就算她得不到,也不能讓給顧柳鶯!
那人奪了自己的錦鯉運,她日子越火,自己越霉。
這已經不是報不報仇的問題了,命運使她倆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