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建民說:“還是錦寶想得長遠,我隻想著回老家日子能過得更舒坦些,畢竟親人都在那兒,小猛還是村裡的生產隊隊長,肯定能照顧我們,卻沒有為文年他們的未來打算。
戶籍地是很重要的事情,既然那個寶安縣未來能發展得很好,我作為你們的爸爸,為了你們的將來著想,一定會想辦法讓咱們全家人搬到那兒去生活的。”
晚上,夫妻倆把決定全家搬去農村的事情說了,問文年他們是否同意。
蘇文年很吃驚,“全家都搬去農村?為什麽啊?爸,你……你該不會是為了我吧?”
“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我在廠裡待不下去了,趁著我現在還能功成身退,我想盡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搬到農村踏踏實實地生活。
哎,如今唯一讓我猶豫的一點就是小武和錦寶的學業問題。”
聽爸爸提到自己,蘇小武說:“現在老師不上課,這學期我們連課本都沒有發了,感覺在學校也學不到什麽東西啊……”
錦寶舉起小手說:“爸爸,三哥哥可以教五哥哥和我功課,我也可以自學哦,我自學能力挺強的,三哥哥沒空的時候我來教五哥哥吧。”
“錦寶,你比我小,應該是我來教你,你怎麽可能教我呢?”
聽五弟說完,蘇小四笑道:“別說是教你了,錦寶說不定連我都能教呢!”
“小四,你可以把‘說不定’三個字去掉,全家就你學習最差!”
蘇建民拍了拍小四的頭,又接著道:“你別覺得去了農村就可以撒歡兒到處玩了,到了那裡,你就是插隊知青,是要去生產隊賺工分的,知道嗎?”
“呀!太好啦,我最喜歡乾活兒賺工分了,只要不是讓我上學讀書,幹什麽我都樂意。”蘇小四連蹦帶跳的,已經恨不得現在立刻就提上行李去農村了。
“你喲!到時候可別天天叫苦,哭著鬧著想回來,我告訴你,個人插隊還有可能回來工作生活,像咱們這種全家一起搬走的,等於在京海市沒有戶口了,肯定是回不來了!”
蘇建民說這話時,站在他身後的白露不知不覺眼眶泛紅。
不管怎麽說,京海市是她從小出生長大的地方,她在這裡生活了大半輩子。
本以為自己會老死在這裡,沒想到以後竟然再無法回來……
“媽媽,你別難過,”錦寶拉著她媽媽的手,“將來火車速度越來越快,還會有飛機呢,只要你想回來,我們隨時都能回這裡。”
“嗯。”白露摸了摸錦寶的頭,眼底溢滿了溫和的柔光。
她輕輕感歎說:“應該是媽媽安慰你們的,現在反倒變成你來安慰我了。”
蘇建民拍了拍媳婦兒的肩膀,安撫了她一會兒,問幾個兒子,“你們現在是怎麽想的?”
“爸,如果你覺得機械廠的工作讓你壓力很大,那咱們就去農村吧。”蘇文年說。
“我反正沒意見!”蘇小四笑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去了。”
蘇小武問:“爸爸,我們是回爺爺奶奶那兒嗎?”
蘇建民搖了搖頭,“去哪兒還不知道,我明天得去找葉書記談談。”
次日,他找到給自己安排任務的上級領導葉書記,端正地坐在沙發椅上,把自己一家人打算做個表率,成戶搬遷到農村的事情說了。
“你說什麽?你要帶著你媳婦兒和孩子去農村插隊?”
“嗯,葉書記,為了支持國家減少城鎮人口的決定,我必須做這個表率!”
葉書記急忙擺了擺手,“沒必要,真沒必要,哎呀,你要是實在想做這個表率,讓你家三兒子下鄉嘛,何必全家人去農村呢?”
蘇建民說:“廠裡的工人們始終猶豫不決。
雖然補貼款很打動他們,但我今天問他們誰願意去農村,他們沒一個人說話,我覺得我必須讓他們知道農村並沒有那麽可怕,這是我必須完成的工作。”
“可是,哎,”葉書記說,“你走了,廠長這個位置讓誰來當啊?”
“許強同志和我是同一批進工廠的,我覺得他不僅工作效率高,鉗工技能扎實,屬於老員工中技術上乘的人,而且在調節工人矛盾方面也很有一套,葉書記你可以考慮考慮。”
“你真的甘心放棄廠長的位置,下到農村去當農民?”
不等蘇建民回答,葉書記放下手中的茶杯,“哎,我知道最近工廠情況不好,沒有你發揮的余地,可是正因為這樣,你才應該堅持下去嘛,不能被困難打敗啊。”
“葉書記,我心意已決,請您批準吧,謝謝您了。”
見蘇建民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葉書記想著他全家搬遷去農村確實能起到一個挺不錯的帶頭作用,無奈道:“好吧好吧。”
說完,他拿出一份表格,讓蘇建民把信息都填好。
等蘇建民寫完以後,葉書記拿起表格看了一眼,“意願地是寶安縣下屬管轄村?”
皺了皺眉頭,他語氣疑惑,“我記得你老家不是這個寶安縣啊。”
“是這樣的,聽說這裡臨海嘛,我們一家人在內陸城市生活久了,從來沒有見過大海,所以就想著去海邊生活,當漁民每天捕魚……”
“你可把這下鄉的生活想得太好咯!”葉書記笑道。
他告訴蘇建民,說上頭給補貼讓他們下鄉是為了讓他們建設農村的。
“什麽農村需要建設呢?肯定不是那種富裕的地方,而是貧困地區,所以下鄉的地區都是那種窮鄉僻壤,不可能由著你們去富裕的村子。”
蘇建民急忙說:“葉書記,我查過了,這地方不富裕啊,好多村子連路都沒通,你隨便把我們塞一個村子裡,多窮都行,只要是這寶安縣的村子就行!”
“行吧,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非要去寶安縣這個地方,但看在你為了完成工作,帶頭放棄城鎮戶口去農村插隊的這種犧牲奉獻精神,我答應你了。”
兩天后,葉書記特地去了蘇家,告訴蘇建民他的申請已經批下來了。
“地點是在洛湖村,想看海是看不到了, 不過聽說那個村子裡有很多湖塘,以及成片的水稻田,所屬的紅崗生產大隊還不錯,雖然每天分到的工錢少,但餓肚子是不至於的。”
“謝謝,”蘇建民感謝道,“葉書記,太感謝您了。”
葉書記拍了拍蘇建民的肩膀,“其實我是不舍得放你走的,不過你既然想帶著家人換個地方生活,我也不能攔著你。”
說完,他給了蘇建民一個牛皮紙袋。
紙袋裡頭厚厚一大疊全是十元的人民幣,一共有九十張。
“這是補貼款,一共九百元,你數數,沒問題的話就在上頭簽個字。”葉書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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