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野敏锐捕捉到他的话头,转过去气势逼人:“什么。”
兄弟还在手术台上躺着,赵文不担心祁越能爬起来把他踹出八米远,外加觉得季知野确实该知道点儿东西,便跟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往外跟季知野说。
“当初没能去找你是因为他被龙华叔摁在地上打,然后又压到祠堂里跪了两天,大冬天,膝盖都跪出伤来了,到现在偶尔还有点痛。祁越当时爬都爬不起来,更别提从他爸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后来还撑着一口气让我去找找你,估计是知道你这脾气和他大差不差,等不到他就等到死。”
“我不忍心,就让你离开了。我其实也是不想看他受罪了,你说祁越这么一人,挺难的吧?反正要我看,让祁鸣山答应你两在一起,比登天还难,祁越要做的也难多了。这么几年,他抽多少烟你都不敢想象,我当时就觉得吧,我当时是不是不应该拉着祁越去凑你那纹身店的热闹。”
赵文长叹一口气,环着胸满脸怅然:“后来你去美国了,祁越还去找了你一次,落地停留时间甚至不到六个小时,六个小时,在旧金山找个人也挺不切实际的。不知道他图什么,就是好像听说你过得不好,一时冲动就去了,这一去,又跪了三天。”
季知野一言不发地听着,赵文轻飘飘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却称得上震耳欲聋。他胸腔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滚动,涨涨的、酸酸的、痛痛的。
他有点儿听不下去,但是还是仰着头盯着医院的天花板,强行逼着自己听下去。
接下来的什么每年都会去看方媛,出钱修缮纹身店等他回来,每年季知野的生日都会去买一件生日礼物回来,再者就是等,漫长无休止的等待和抽不完的烟。
季知野在那一瞬间特别特别想在第一时间抱住祁越,紧紧地,不要放手。
他不由自主在回想他的四年是怎么过的,说句实话,过得也不算体面。沉淀冷静的那一年,是他痛苦的开始,也是源头,但接下来的三年,一天比一天更痛。
开始还有七月能陪着他,后来那天季知野出门前没关好窗户,再回来的时候,七月已经卡在窗边冻成一具僵死的尸体。他到现在都记得七月那本该黝黑、油亮的皮毛上结着冰霜,柔软的液体动物猫咪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
然后就没有什么再陪他。季知野每天的日子大概就是在洛杉矶的公司、医院、空荡荡的住处三处来回飘荡。闲暇的时候一直在打探国内的消息,却又唯独不敢去打听祁越的消息,生怕听见祁越已经结婚的噩耗。
季知野日复一日地吃药,干熬着这崩溃的生活,凭借着想再次堂堂正正地见到祁越的一口气,硬生生熬到现在。
他想得厉害的时候,就只能靠着闻祁越的同款香水、抽祁越爱抽的香烟。当时被他珍藏留下来的几根属于祁越的烟也在某个时候彻底发潮发皱,没有原本的样子了。
科特医生说季知野的病在好转,季知野却知道,那是因为他在隐藏。
如果他不能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科特说什么也不会任由他回国,即便派上温莎同行。
祁越手术结束后,人还在麻药的劲儿里没过,季知野甩开一众人,钻进病房后便再也不出来了。
病房里面静悄悄的,静到季知野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听不到别的声音。祁越睡得很熟,安然地闭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祁越睡觉的时候还总是习惯抿着嘴。季知野就静静看着他,从眉毛看到嘴唇。
他伸出手将祁越搁置在外面的手握在手心里,五指缓缓收紧,将祁越的手牢牢抓住。
窗外光线有点儿暗了,季知野就这么坐在祁越身边,直到天彻底黑下去。祁越在麻药的劲儿下睡得很熟,呼吸也重了点。季知野慢吞吞凑过去,将额头轻轻抵在祁越的额头上。
他缓慢地温热吐息,轻轻俯下下巴吻在祁越的嘴唇上。
祁越是大概晚上九点左右睡醒的,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张脸就是季知野那张俊脸,眼睛下面还挂着两个黑眼圈,虽然这两个黑眼圈在季知野脸上挂了很久,也不是因为他,但他还是忍不住催促:“你干嘛不去睡,别搁我这儿趴着。”
“你这么大个人,趴我床边儿,不难受吗?”
季知野用下巴上新冒出来的丁点胡茬摩挲了几下祁越的手背,声音略闷:“还行。”
“我是在想,你醒来大概还是想看见我的。而且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待在你身边的人就会是别人,我还是希望这个人是我。”
祁越无奈笑了两声,偏头看着窗外的夜色,他心口那处很平也很静,丝毫没有走过这一遭的惊心动魄之感:“季知野,咱们俩接下来能好好谈恋爱了。”
“你看啊,季行城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季为声不知去处,没人再能拦得住你了。而我呢,祁鸣山那儿,我也不想管他到底同不同意了,反正这一枪过去,我们之间也说不上谁欠谁的。”
“总而言之,等我养好了之后,我就陪着你把病给治了,慢慢来,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都陪你去。”
祁越声音和缓,慢慢悠悠说着。
季知野的脸枕在祁越手心,一吐息就有热气打在上面:“你不问我方媛的事究竟是因为怎么一回事吗?”
“哼,我今天不太想听,但你要是实在担心我误会你的话,你现在说也无所谓。”
季知野蹭了蹭他手心,试图简要地说着:“从我回国开始,我就已经找到程星。我答应给她支持,帮她摆脱一切,作为交换,她会拿到部分支撑季行城罪名的证据,也会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原委告诉我。”
“只是我没想到……季行城会提前计划,也没想到祁鸣山曾经也参与过一环。”
“季为声前段时间在境外洗钱,林秘书查出端倪,外加程星内应,他又与季行城发生了不小的争执,现在人已经逃向海外。”
季知野说着说着,却又发现祁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虚虚闭上了眼,他噤了声。
探出手来轻轻点了点祁越抿着的嘴唇。
“又睡着了。”季知野嘀咕一声,动作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走到病房外去接电话。
却不料,打眼就和气氛古怪的何芸和祁鸣山对上了视线。
季知野神色冷静地冲他们点点头,简单吐出三个字:“他睡了。”
他本以为最先开口的人会是和他有点儿渊源的何芸,却不料率先开口的人却是祁鸣山。祁鸣山一脸威压,他没什么表情,冲着他点点头。
“我们聊聊。”
第五十五章
祁鸣山手指夹烟,神色冷静。他眼睛微微转动,最终将目光挪到了在旁边静候已久的季知野身上:“他刚刚醒过了。”
祁鸣山的语气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