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進了亭子,才發現氣氛不對,看著哭花了妝的富鳴娘,先頭的男子愕然問道。
聽見問,亭內的姑娘們大多都是害羞的低著頭不說話。
「大哥哥,大姐夫,二哥哥,三哥哥。」富三姑娘扶著柱子笑道,「你們來的真好,快些幫幫大姐姐,對不上人家的對子,急得都哭了。」
聽到她的稱呼,秋葉紅知道原來這個就是那個妾母死了,打出生就被鄭氏養著兒子。
被喚做大哥哥,其實是老二,因為養在鄭氏名下,入了族譜,起了名叫富椽,不像站在
一旁的另外兩個少爺,拖到現在沒入族譜,只有個小名叫著。
富椽是富家合族有史以來書念的最好的,已經過了縣試、府試。
富家祖上是商賈出身,當年北疆外族入侵中原時,為助朝廷幾乎獻出了全部家財,並接
過高宗的聖駕。
雖然那些下人們說起來很恭敬神聖,但秋葉紅猜想,當時陣勢就跟八國聯軍進北京慈禧太后逃難西安的差不多,估計富家那位先人懂得奇貨可居,趁機扒了高枝。
大北朝建立後,高宗感念富家忠心,賜了匾額,賜了爵位允許世襲三代,有了朝廷嘉獎,得了官位,富家的生意更做的順風順水,越發的家大財大,只可惜歷代子孫文不成武不就,始終沒有正經自己考上官做。
這世襲到富老太爺身上已經到了,三個兒子讀書一個賽一個的笨,銀子花了海去,愣沒一個考個官做,在富老太爺以為自己死也閉不上眼時,終於出了這麼個讀書好的孫少爺,成了富家繼續享受官爵做官宦人家最大的希望。
「對子?」富椽半信半疑,瞪了富三姑娘一眼,道,「該不是你又胡鬧了吧?」
看來這個三姑娘果然胡鬧慣了,此時她忙忙的擺手,笑著一指站在人後,就差隱入柱子後的秋葉紅道:「可不不干我事,諾,新來的妹妹好才學,出了個對子,對不上就罰酒,依我說罰酒就罰酒,哪天還不吃個三四杯的,偏姐姐就嚇哭了。」
大姑爺此時已經走到富鳴娘身前,才張口要安慰,羞怒交加的富鳴娘將他推了個趔趄,哭著跑了,幾個丫鬟們忙跟著追過去。
宴席至此意外的散場了。
前來祝壽的四人大眼瞪小眼,有些不知所措。
「別理她,就愛耍性子。」富三姑娘笑開了花,頗為同情的看向面色不善的大姑爺,「姐夫,難為你擔待著她。」
「三娘!」富椽冷著臉喝了她一聲,已經百分百知道又是這個脾氣怪異的妹妹惹得事,「大姐好容易回來一趟,又趕上她的好日子,你一日不鬧就不自在是不是?」
當眾被訓斥,富三姑娘絲毫不在意,依舊笑嘻嘻的,點頭道:「是,大哥教訓的是,我去給大姐賠個不是。」
富椽頓時頭疼,擺手道:「別,你別去了。」說著衝眾人強笑道,「你們玩,我們去看看大姐。」
「什麼對子?說來我聽聽。」大姑爺突然開口問道。
富三姑娘便笑道:「是呀,大姐夫如是對的出來,便算是大姐的,也好。」說著看向秋葉紅,招手道,「我沒記住,你再說一遍吧。」又笑看向四人,「哥哥姐夫認得這個妹妹是誰不?」
她這一說,站在人後的秋葉紅便被讓了出來,頓覺四束目光都向自己看來,少不得抬起頭有些訕訕的笑了笑,沖四人問好。
這個姑娘與別的姑娘不同,雖然同樣的新鮮衣裳,這是富椽的第一個念頭,他抬眼認真看去,見她不過十三四歲,瓜子臉,杏仁眼,不施粉黛,除了頭上一隻壓花,全身上下竟無
一飾物,偏此時微微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頓現神采。
「這個,一定是慧娘妹妹了。」富椽一笑,勉強轉回身來,「按理說早該見見妹妹,偏我這半年常不在家。」
「你在家也不能常在姐姐妹妹堆裡混!」這一次倒是丁香掩著嘴笑道,看起來她跟幾個少爺倒是很熟,目光又看向大姑爺,「大姐夫,慧娘可是特意為大姐姐祝壽來了,可惜酒還沒吃呢,不如你替大姐吃一杯可好?」
「這可不敢。」秋葉紅忙說道,一面看了眼丁香。
「這個倒是應該的,就算不為了你姐姐,見了妹妹也該吃一杯。」大姑爺已經笑著走近桌案,早有丫鬟忙斟了酒捧過去,他接過,看著秋葉紅道,「我先吃了。」說罷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
見他這樣,秋葉紅只得接過丁香遞來的酒,淺嘗意思一下。
這樣一來,富椽也站起來吃了一杯,另外兩個少爺自然也要吃一杯。
「這就是了,酒也吃了,你們這做哥哥姐夫的,見面禮稍後別忘了送來。」丁香笑道。
幾個人於是便笑了,均道那是自然,這一吃酒一笑,氣氛稍微好了些。
看富椽的意思這就要走,偏大姑爺沒有動,站在那裡對秋葉紅道:「妹妹說的什麼對子,我來試試可好?」
秋葉紅無法只得說了一遍,看四人都暗自側頭想了一時,卻是無人答上。
「這個,一時還真想不出來,枉我也是讀書人!」大姑爺笑了,說著自己斟了酒,「對不上,我認罰。」說罷吃了。
富椽眉頭皺了皺,忍不住開口在他耳邊低聲道:「姐夫,只怕娘又知道了,是她的好日子,你們這又要走了,別讓娘不安心才是。」
大姑爺點頭笑了,說了聲知道了,這就去,卻又看向秋葉紅,問道:「妹妹,你告訴我吧,省的惦記著。」
「其實,下聯就站在眼前呢。」秋葉紅一笑,看向丁香,「倒是妹妹不敬了,借了丁香姐姐名諱。」
丁香一愣,滿面不解,卻見大姑爺眼睛一亮,哈的一拍手,道:「可不是!丁香花,百頭,千頭,萬頭。」
他說好眾人自然也跟著說好,富三姑娘更是高興,睜大一雙平淡無奇的眼睛道:「好玩,好玩,丁香花也是藥材?」
秋葉紅便點頭說是,富椽再等不得,忙拉著大姑爺去了,宴席到此也便散了。
秋葉紅也懶得跟旁人再說話,忙忙的要走,卻被那富三姑娘招手喊住。
「這個妹妹,你蠻好玩的,得閒了來找我說話吧。」三姑娘笑瞇瞇的說,又壓低聲音,「只來找我,別往別的地方去,她們跟我不一樣,都是愛算計人的。」
秋葉紅愕然,這叫什麼話!再看富三姑娘已經被二姑娘瞪了一眼,拉著走了。
看看天色還沒過午,這算什麼事,半點東西也沒吃到呢,白賠了半日功夫。
秋葉紅頗憤憤的回到家裡,換上舊衣就往藥鋪去了,期望趕在藥鋪裡混頓飯。
藥鋪裡比以往更加冷清,不僅看病的人沒了,連抓藥的都沒了,小乙哥靠在櫃檯前,正拿著草桿子剔牙,看到她自然黑著臉理也不理。
「慧姐兒,你爹說你今日不來了麼?去走親戚,這麼快回來了?」胖哥從後面跑進來,笑呵呵的道,「我們剛吃完飯。」
得了!這下餓肚子吧!秋葉紅牽牽嘴角笑了笑,道:「鬧哄哄的無趣,我早些回來了,看張大伯久等了。」
張大伯就是那個病牛的主人,每日前來扎針,今日最後一次。
小乙哥在一旁嗤了聲,搬著手指頭,陰陽怪氣的說道:「兩天啊,兩天啦,要扎快點扎,日後就得去豬圈裡找你紮了。」
距離跟鄭大石七日之賭還剩兩日,秋葉紅咳了一聲,笑道:「輸了我自然去,不像有人,輸了也不認。」
胖哥便哈哈笑了,小乙哥的臉頓時黑成鍋底,正笑著,保良從門外跑進來,喘氣道:「慧姐兒……鄭大石家的豬病了……方纔還來我們這抓藥呢……」
秋葉紅一聽,抿嘴就笑了,沖小乙哥道:「張大伯來了讓他稍等,我去取我的銀子去。」
保良如今又尋個藥鋪當學徒去了,這一日還沒吃飯,就見一個夥計來尋藥,一問得知是鄭大石家的夥計,豬病了,請了鍾大夫看,開了藥方,偏鍾大夫家的鋪裡少了一味,便來他們這抓,保良聽了飯也顧不得吃,先往鄭大石家趴著牆頭悄悄看了,果然見鍾大夫正在豬圈裡,鄭大石兩口子都在一旁站著,鄭大石老婆還直哭,這才忙忙的回來叫秋葉紅。
「那是個手緊的人,一個子恨不得掰成兩半花,要是讓他治好了,定然不認賬。」保良說道,二人已經走到鄭大石家所在的巷子,門大開著,鄭大石正送背著藥箱的鍾大夫走出來,見到她,都是一愣。
「鄭大爺可是信不過老夫?」鍾大夫沉下臉,帶著幾分不悅看向鄭大石。
濟人堂該行做獸醫堂的事也算大新聞一件,同行之間都已經知道了,所以鍾大夫見秋葉紅也來了,自然認為也是上門診病的。
鄭大石哪裡知道這些事,這幾日他已經被家裡接二連三病倒的豬鬧得寢食無味坐立不安了。
「不是,不是,我是上門來取銀子的。」秋葉紅笑道,沖鄭大石一伸手道,「鄭大爺,可不要賴賬。」
鄭大石臉紅脖子粗,瞪眼道:「去,去!你這個掃把星!」
「鄭大爺,你的豬七天之內病了,就是你輸了,怎麼還不認賬!還不快把訛的錢還給人家!」保良叉腰說道。
他這一嚷,立刻招來許多看熱鬧的,將門口圍了起來。
「怎麼?難道你是請鍾大夫上門吃飯,並不是瞧病的?」秋葉紅不高興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