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小兒,師承何人?報上名來!我宋叢倒要問問他如何教的徒弟!」老頭哆嗦這手,點著秋葉紅的鼻子道。
徒弟無禮,自然要找他的師傅算賬!
想他宋叢家傳獸醫,傳到他這一輩不敢說在名震天下,震這南方幾府還是可以的吧!
真是業內代有後輩出,一輩不如一輩!
但宋叢這個名字,在非土生土長獸醫的秋葉紅這裡根本起不到震懾作用。
我的師傅?說了你也見不到!秋葉紅白了他一眼,根本不理會,而此時趁著他們二人起了糾紛,其餘的人便鑽了空子,拎著藥箱搶著往角門那邊奔了去。
「犯搶啊!」秋葉紅一肩頭撞開宋叢,奪過胖哥手裡的藥箱,撒腳追了上去。
她年紀小,很快擠到前頭,無奈被人從後面扯住藥箱帶子,跟五六個人擠在了不大的角門前。
前來傳喚的公差也嚇了一跳,別的時候這些獸醫們都是謙虛的很,怎麼今個打了雞血一般!
「擠什麼擠!」公差大哥一聲大喝,讓亂哄哄的隊伍暫時安靜下來。
「搶什麼!到底誰去?」公差大哥的又一句話,讓隊伍又混亂起來。
「別嚷了!」搶在公差大哥又要發火之前,被人幾乎揪住頭髮的秋葉紅先大嗓門喊了起來。
欺負女人是不是?早知道也戴個頭巾!秋葉紅有些憤憤的,一面順手丟下不知道從誰頭上拽下的頭巾,抿了抿自己有些散亂的頭髮,幸虧這些都是大夫,不是那下三濫的登徒子。
似乎到現在大夫們才想起,眼前這個競爭對手,是個女娃子,於是都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自動閃開一點距離。
「我們都進去!」秋葉紅說道。
聽她這樣一說,大家面面相覷。
「知府大人說讓一個一個……」公差大哥從這小姑娘的大嗓門的震驚中回過神,忙收斂神色說道。
「知府大人的馬是不是病的不是很重?」秋葉紅有些不高興的說。
「怎麼會不重!不重找你們這些人來做什麼?看戲呀?」公差大哥虎著臉說道,一面打量這個女孩子,長的白白淨淨的,穿的也乾淨,年紀不過才十三四歲,從哪裡冒出來的?
「既然重,還讓一個一個的進!耍我們玩呢,還是折磨馬呢?一天七八個大夫輪番折騰馬,就是沒病也有病了!」秋葉紅也拉著臉說道。
這話的確有理!公差一愣,再看秋葉紅已經拎過藥箱,抬腳就要裡走,口內道:「大家一起會診,早下結論,也省的折騰馬兒!」
「等,等!」公差大哥忙攔住她,這個小姑娘,倒不認生,膽子也很大!「我得去問問知府大人!」一面說一面往裡走,走了幾步,不忘回頭囑咐,「不許亂進!」
這話是特意說給秋葉紅聽得。
秋葉紅哼了聲,在門口保持不動,但牢牢霸佔住第一的位置,引得身後幾個獸醫紛紛拋白眼表示不滿。
「你這個小姑娘,學了幾年了?師從何人?」有人在後問道。
他的語氣到沒有鄙視,而是好奇,秋葉紅便回頭答話,道:「先生,我學了四年了,如今在秋葉堂坐堂,談不上師承,看書自學的。」
自學的?大夫們頓時說不上想哭還是想笑。
「小姑娘,這可不是玩的。」一個年紀大的大夫歎氣道。
他們這些大夫們,行醫都是靠一點一點的名氣積累起來的,古代可不講較什麼文憑資格考試什麼的,全靠患者口頭相傳,積累名氣難,但毀名氣很容易。
在他看來,秋葉紅這個小姑娘,是個新出茅廬的小大夫,想靠這個來打名氣了。
「如果是簡單的病,哪裡輪得到你來!」另一個人也說道,「你年紀小,機會多的是,不
可貪功冒進毀了自己。」
「想出名想瘋了吧!」宋叢站在人最後嗤了聲說道。
秋葉紅呸了聲,沒理會他,看身邊這幾個獸醫還算和眉善目,於是再一次提起大家一起進去會診的建議。
「我看那知府大人純粹是為難咱們呢,看馬而已,倒像考驗咱們一般……」秋葉紅循循善誘的道。
只可惜她的話說不動這些經年的老人們。
「說到底,你是想第一個進去罷了!」宋叢在後尖著嗓子說道,說這話眼睛微微瞇起,「既然你想大家一起進,也不是不能。」
秋葉紅從沒想會是他第一個同意,立刻警惕的回頭看他,果然見他臉上似笑非笑。
「到時候,知府大人惱了,我們這些人的板子,可是都是你來挨?」宋叢捻著幾根鬍鬚說道,說完有些得意的看了眼這小姑娘,怎麼樣?怕了吧?
卻見那小姑娘鬆了口氣一般笑了笑,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爽快的說道:「那是自然,我答應了!」
眾獸醫們見她這樣,有暗笑歎氣的,有搖頭微諷的,紛紛道這個小姑娘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實在不是做他們這一行的料,正亂著,就見先頭那一個公差快步走了過來。
「老爺同意了,你們一起進去吧。」公差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自己對自己傳達的消息也有些不確信。
這倒真是意外!眾獸醫們面面相覷,還要遲疑,就見秋葉紅早拎著藥箱子走出去好幾步了。
「橫豎她答應了,縱然有了錯,推她身上便是了!」宋叢哼了聲,跟了上去。
「這如何使得,畢竟是個小孩子家,唉,」更多的人搖頭歎道,「罷,罷,既然來了,早晚是要看的,有本事自然不挨打,挨了打也只能怪自己沒本事罷了。」
於是一眾人都跟了上去,隨著公差來到馬棚裡,這個院子不大不小,當中有一株枝葉繁茂的大銀杏樹,如傘如蓋將整個院子幾乎遮蓋起來。
此時就在這大樹下,擺著兩張矮几,只坐著個穿青花底子交領家居服的男人,年紀約莫三十四五,色黑如鍋底,濃眉倒豎,就在他們一旁立著一根木樁,拴著一匹棗紅大馬,正噴著氣焦躁不安的圍著木樁轉圈。
「是哪個說我耍你們玩呢?」一個炸雷般的聲音平地響起,嚇得才把視線投過來的獸醫們腳一軟,差點跪下,同時額頭上都冒出汗來。
怪道這麼痛快讓他們進來,原來是問罪呢!這下倒好了,馬還沒看呢就被牽連了,這頓打可真冤枉的!
「回大人,是小女唐突了。」秋葉紅被這漢子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得心突突跳。
乖乖,怪不得說知府大人脾氣暴躁,看爹娘生的這模樣,天生就是個雷神嘛!
「你們這些人,不拘哪裡學了兩三下,就敢扯皮掛上獸醫的名號!不管有沒有本事,都敢說自己如何厲害,一旦治不好,都推說是什麼病入膏肓什麼治不得,統統跟你們自己沒關係!橫豎這治好是你們的功勞!治死了是牲畜們的命定!」
這一通莫名其妙的指責下來,一眾人都只覺得耳朵嗡嗡響,俗話說的雷霆之怒就是這樣吧?
秋葉紅正想著,這哪跟哪啊?怎麼聽都像這知府大人受過獸醫騙一般?哪來的這麼大的敵視?卻聽那知府大人呔的一聲,沙包大的拳頭就衝自己這邊晃動。
「還有你,你這個小娃子!小小年紀就目中無人,張狂至此,還敢說也是學獸醫的!趁早打斷了這手,世間也少些生靈塗炭!」
秋葉紅差點跳起來,這什麼人啊!再看一眾獸醫均是面如土色,看自己的眼神都是被你害死了,不由忙陪笑道:「大人,小女是不是有真本事,也要小女看過馬之後再定奪,這樣就打斷了手,小女實在是冤枉!」
常日裡人只見到他的模樣就嚇得不敢直視,聽到自己這樣發怒更是亂戰,看看這些低頭不言的其他人,這個小姑娘竟然還能帶著笑說話?知府大人將圓眼瞪了又瞪,上上下下打量秋葉紅幾眼,哼了聲,道:「你倒是好膽子!」
秋葉紅暗自一笑,死過一次的人,膽子自然要比常人大一些。
「那好,去看!看完了再打也不遲!省的讓你這小兒還不服氣!」知府大人瞪眼說道,自己一甩袖就坐下了。
這就算過去了?眾人有些不敢相信,再看秋葉紅已經挽了袖子,往馬跟前走去了,眾人這才忙各自跟了去,圍著馬,診脈的診脈,看口色的看口色,相熟的幾個不時低語幾句。
「先生,眥肉是否紅腫?」秋葉紅個子矮,這匹馬身材極為高大,人又多,她踮著腳也沒能翻到馬眼,只得問身旁敢看完的高個子。
不料那高給子獸醫給她翻了個白眼,起身走到馬身側診脈去了。
「說好會診的!」秋葉紅白了他一眼,再看四周,但凡原本怯怯私語的人,只要她一靠近,立刻就住了嘴,好似他們談的是什麼機密大事,不由氣惱道,「好,那咱們就各自診治!別怪我沒跟你們商量!」
她這話聽在眾人耳內,就是小孩子賭氣,均是不屑的笑了笑。
「看好了沒?」一盞茶的時間剛過,雷神知府大人就發話了,黑黑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看好了。」以宋叢為首的幾個獸醫互相對視一眼,都說道。
「那好,你們說,什麼病?因何而起?如何行針?如何下藥?」知府大人慢慢說道,冷冽的目光逐個掃過眾人,嘴邊還浮現一絲淡淡的嘲諷。
直到這個時候才有機會仔細診馬的秋葉紅恰好抬頭看到了,不由微微訝異,聽著意思,這位知府大人似乎對馬病也略懂,對了,這位大人據說是行伍出身,也就不足為怪了,只是,他為何這樣笑?莫非他知道此馬是何病?
而這時,幾個獸醫幾番推脫,被知府大人不耐煩的一聲呵斥後,終於排好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