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詭異的沉默後,皇帝氣得又要再說,卻有一個人越眾而出,說道:“回稟陛下,依微臣所見,趙氏應該是中了逍遙散。”
說話的是一個很年輕的青年,只是模樣很一般,只能算作清秀。倒是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平添了幾分色彩。他一開口,在場就有不少人微微變了臉色。一些人是沒想到青年會說出來,還有一些則是完全不清楚逍遙散是個什麽東西。
皇帝則是看著青年說道:“你既然能說出她中了逍遙散,不如說說,逍遙散是什麽東西,也好讓朕的這些文武百官都長點見識,別出去了什麽都不知道!”
這話說得重了,文武百官全都跪了下去,就連二皇子也跪在了地上。皇帝冷哼了一聲:“都給朕起來!難道朕說你們幾句都不行了嗎?一個個是要反了不成?”
眾臣連呼不敢,然後規規矩矩地起了身,只是臉色微微發白。皇帝冷冷看了這些人一眼,對青年說道:“秦駙馬,你說吧。”
青年點了點頭,便朗聲說起來:“這逍遙散之所以得名,是因為人吸食它的時候,會覺得飄飄欲仙,無比逍遙。不過,這卻不是什麽好東西。人一旦吸食了就容易上癮,而且一旦上了癮,就很難戒掉,一旦不再吸食,就會變成趙氏這樣,猶如萬蟻蝕心,生不如死。”
聞言,原本對逍遙散不了解的人臉色頓時更白了。看向趙麗嫻的目光都帶了同情之色。更多的人,則是驚駭於吸食逍遙散的可怕後果。
他說完後,皇帝便看向趙家家主:“趙卿。朕現在再問你一次,你是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趙家家主已經確定了這件事情跟柳寧馨脫不了關系,只是一旦他說了,柳家以後恐怕更無可能再支持二皇子,於是他心一狠,就故意跪了下去,誠惶誠恐地說道:“臣……臣不敢說!”
皇帝死死地看著他:“不敢說?有什麽不敢說的?現在朕讓你說!”
趙家家主抬頭看了皇帝一眼,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說‘陛下,這是你逼臣的’。然後他決然地說道:“臣確實不知她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臣只知道,自從她回到趙家後,整個人就已經很不對勁了,每日食不下咽,賤內為此操碎了心,可惜一直無濟於事。”
皇帝冷笑起來,他就知道,趙家家主肯定會把罪名推到安東華的身上!於是他便問道:“你的意思是,她是在回到趙家之前中的逍遙散?”
趙家家主心中一凜。卻還是點了點頭:“是。”然後忐忑不安地等待皇帝的反應。然而皇帝並沒有衝他發火,而是轉而問秦滿庭:“秦駙馬,你來說說。逍遙散吸食後,過久會發作?”
秦滿庭為難地看了趙家家主一眼,那一眼讓趙家家主心中很是慌張。然而不等他說句什麽話補救,秦滿庭已經說道:“回稟陛下,微臣對逍遙散知道得並不太多,而且每個人反應的時間也不一樣。微臣能肯定的是,發作的時間少則二三天,多則七八天。”
他的話一出,在場的人只要不是傻子的都明白了。交州到京城最快得要走上十天。但是快馬日夜兼程。趙麗嫻是被趙家派去的人親自接回來的,這也就意味著。趙麗嫻絕不應該是在交州吸食的逍遙散。
不過,他們忽略了一個情況。就是趙麗嫻其實是先戒掉了,只是沒能戒乾淨,後來吃了加了料的養身湯後,就複發了。
趙家家主氣得臉色都青了,如此一來,他還怎麽將事情推到安東華的身上去?於是他忍不住瞪著秦滿庭說道:“秦駙馬果真是飽學多識,不僅知道逍遙散,還知道吸食逍遙散後發作的時間,就是不知道,秦駙馬是從何處得知的?”
秦滿庭一點也不怕他,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這有何難?趙尚書若是覺得下官說得不對,大可以找人驗證一番。只是這逍遙散實在太過歹毒,找人驗證未免太過殘忍了些。”
趙家家主冷哼了一聲表示不滿,沒說話。他哪裡不知道逍遙散發作的時間,他手裡就有不少逍遙散,而且還安排了人在很多地方秘密銷售,賣得比黃金還貴,偏偏這東西一旦上癮就無法戒掉,那些人就是砸鍋賣鐵,也會拚了命給他送銀子來。
借著這逍遙散,趙家可是賺了不少銀子。這些銀子裡有一部分送去了鄭家,作為購買兵器的定金,可惜兵器還沒送來鄭家就覆滅了,白白便宜了安東華!
對於逍遙散的發作時間,他是非常清楚的,自然就沒敢說出找人驗證的話。
他不說話,秦滿庭卻是笑起來:“趙尚書看來是真的不知道了,不過巧了,下官最近正好聽說了一件事情,或許和令媛有關。”
趙家家主眼睛一眯,看向秦滿庭的目光漸漸變得陰狠起來。秦滿庭卻渾不在意,繼續說道:“啟稟陛下,微臣最近聽說,趙氏最近一直在用‘藥膳坊’的養身湯。所以微臣以為,這個‘藥膳坊’很有問題。”
今天殷玄離也在,原本一直老神在在地看著好戲,秦滿庭一說‘藥膳坊’,他心頭就是一跳,皺眉說起來:“秦駙馬說‘藥膳坊’有問題,可是有證據?若是沒有證據就這樣說,對‘藥膳坊’未免太不公平!”
殷玄離自從失去實權後,就成了只有個虛銜的侯爺。他平時其實是可以不用來上朝的,只是殷玄離擔心自己要是不來,就更沒了起複的機會,於是他依舊會每日來上朝,除了休沐的時候。
不過手裡沒了實權,殷玄離便不敢輕易說話了,平時來了都是當擺設,看別人的好戲。可如今牽扯到‘藥膳坊’,他就不得不站出來說話了。
‘藥膳坊’是賀雲綺的嫁妝之一,而賀雲綺是殷家的媳婦,若是‘藥膳坊’真的有問題,殷家必然要受到牽連!如今的殷家早已經今非昔比,可不能再遭罪了!
秦滿庭卻像是故意要跟他作對似的,殷玄離話音剛落,秦滿庭就笑起來:“原來是忠勇侯!下官忘了,‘藥膳坊’正是侯爺家的。不過此時事關重大,就算‘藥膳坊’是侯爺家的,恐怕也得查一查才行!下官最近可是一直都聽說,‘藥膳坊’的各種湯品十分美味,讓人吃了一次就想吃第二次,所以‘禦膳房’的回頭客特別多,幾乎都是老客人。”
這話單獨聽或許沒什麽,可剛剛才說過逍遙散的後果,在場的人一聽,臉色瞬間變了。尤其是那些吃過‘藥膳坊’補湯的人,更是臉色煞白如紙。他們是‘藥膳坊’的老客人了,一直覺得‘藥膳坊’的補身湯非同一般,比起平時吃過的似乎多了什麽味道,總之特別美味。正如秦滿庭所言,吃了一次還想吃第二次,根本停不下來。
結果現在有人告訴他們,‘藥膳坊’有問題!而趙麗嫻,正是吃了‘藥膳坊’的養身湯才變成這副鬼樣子的!
看著趙麗嫻的慘狀,再想到自己也能變成這樣,在場凡是吃過‘藥膳坊’養身湯的人,臉色全都變得驚恐起來。
這些人扭過頭,看向殷玄離的目光漸漸變了。
殷玄離察覺到情況不妙,再度變了臉色,幾乎是惱羞成怒地厲聲罵道:“秦滿庭,你休要血口噴人!你這樣說鬧得人心惶惶,到底有什麽目的?”
秦滿庭這次卻沒反駁他,而是跪在地上,對皇帝說道:“‘藥膳坊’有很大的嫌疑,微臣懇請陛下嚴查此事!”
皇帝點了點頭,他其實並沒有懷疑到‘藥膳坊’的頭上,對於這個小小的‘藥膳坊’,他雖然聽過名字,卻從未想過吃裡邊的東西。如今聽了秦滿庭的話,他就覺得這個‘藥膳坊’確實很有問題!
殷玄離臉色瞬間變得驚慌起來, 皇帝若真是同意了,不管‘藥膳坊’是不是清白的,以後名聲都肯定不會好了!而且不僅是‘藥膳坊’名聲不好,殷家也要被連累!
於是他也跪下,聲淚俱下地懇求道:“陛下!陛下!秦駙馬血口噴人,臣冤枉哪!”
皇帝卻覺得殷玄離簡直就是在胡攪蠻纏,不由厭煩不已,他怒道:“秦駙馬是不是在胡說,等事情查清楚後自有定論!他若真是血口噴人,朕一定讓他給你一個交代,如何?”
殷玄離還沒開口,秦滿庭已經保證道:“忠勇侯請放心,若是下官真的冤枉了‘禦膳房’,下官願意以死謝罪!”
雖然這麽說,可在場的人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秦滿庭十分篤定。
皇帝直接下令馬上徹查‘藥膳坊’,並且出動了禁衛軍包圍‘藥膳坊’,除了裡面的客人,‘藥膳坊’的人一個也不能放出去!
命令一下去,殷玄離就變得面無死灰,只是眼睛裡還有著光彩,存著一份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