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天歌三人回到暫住之處,布下禁製,圍著桌案坐定。
一時間,三人心思沉重,都沒說話。原本,元州的危機跟他們一點關系也沒有,可如果他們無法離開,那就有大關系了。
“天歌,梟陽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片刻後,秦羲先打破沉默。他到雲中之後,一開始忙著療傷,後來又進了歸墟海秘地,對這些事了解不多。
陌天歌答道:“我只知道,梟陽窮山惡水,風氣彪悍,魔修眾多,情況複雜,雲中的修士,都不願意去梟陽,其他的,也不是很清楚。”
“問她不如問我。”景行止道,懶洋洋地瞥了陌天歌一眼,“虧你在雲中這麽多年,不但元州之事所知寥寥,連梟陽什麽情況都不清楚。”
陌天歌懶得理會他。說是這麽多年,但她真正生活在雲中的,只有周遊列國的那十年。那十年時間,她走遍雲中,對雲中了解甚深,但元州商盟行事低調,梟陽更是連雲中修士都不願多談,她又沒有刻意關注過,如何得知?
景行止說道:“梟陽不同於雲中和元州,它由三個大小相差不多的大島組成,一般被稱為梟陽三島。這梟陽三島上,沒有很好的靈脈,物產也十分貧乏,如同雲中的西夷一般,窮山惡水,地勢險惡。像這樣的地方,沒有哪個修仙門派會以此為駐地,也就是一些小修仙家族和散修會落腳於此,所以,一開始,梟陽就是散修聚集之地。”
“後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因為梟陽遠離雲中各大門派的勢力范圍,許多在雲中無法立足的修士都跑到了梟陽,其中以魔修居多。雖說正邪之說,為當世之人摒棄,但魔道中人,多數性格偏激、行事狠辣,卻是事實。這些魔修和亡命之徒,成了梟陽三島的新居民,久而久之,梟陽就變成了雲中修士人人厭惡畏懼的險惡之地。”
說到此處,景行止總結:“總之,形容梟陽的,就是一個字,險。天險、地險、人心險。天險者,窮山惡水,資源匱乏;地險者,地勢奇特,關系複雜,其他勢力難以插手;人心險,梟陽之人,個個窮凶極惡,手段狠辣。所以,雲中各大勢力,根本不願意招惹梟陽之人,既沒有足夠的利益,又不好對付。更重要的是,梟陽的修士,有個非常不好的習慣——他們愛搶劫。”
“……所以,元州商盟的人才如此頭疼?”
“是啊,”景行止有氣無力地說,“行商大陸……沒了行商的對象,跟強盜做了鄰居,還有險惡的歸墟海,要是找不到出路,元州就完蛋了。而我們,如果不盡快離開元州,以後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那事情就繞回來了。”秦羲說,“我與天歌二人,本就打算出仙宮之後,就回歸天極。這次陰差陽錯來了元州,正好借助你說的傳送陣,如今目標不變,我們仍是要去探一探究竟,這個傳送陣,到底能不能回到天極。”
說完,他望著景行止:“你呢?如果傳送陣可用,你要不要回天極?”
景行止目光低垂,好半天沒說話。
天極……那對他來說,是個愛恨交織的地方,他一定會回去,可計劃中,並不是現在。如果不是出了這樣一件事,他一定會選擇留在元州,可現在,元州也不宜久留。
“再說吧,”景行止深深吸了口氣,“過幾日,我們就動身去尋傳送陣,以元州目前的局勢,離開得越早越好。”
秦羲輕輕點了下頭,沒再多說什麽。
之後,三人留了幾日,便向閻豐告辭,離了長翎城。
閻豐十分熱情地挽留,可惜他們去意已決,沒能勸動,只能惋惜地送他們三人離開。
“長老,不過三個元嬰修士,我們長翎城又不是沒有,為什麽您要挽留呢?”閻豐身側的修士不解地問道。
閻豐望著三人離開的遁光,歎道:“如果是往日,自然不必如此,可現在局勢不明,多一個元嬰修士,就多一分力量——你啊,眼界還是太窄了,看事情,要結合局勢來看。”
這修士想了一會兒,有些了然,卻又更不明白了:“若說局勢,現在連雲中都找不到了,他們沒法離開元州,不是更應該留在仙城中嗎?”
閻豐一怔,有些不確定地道:“也許,他們是想找個地方苦修吧……”話雖如此,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就算苦修又如何?三五十年再出來,局面未必比現在更好,明明知道有可能危及自身,卻什麽也不做,這可不是元嬰修士會做的事……莫非,這三人另有目的?
…………
景行止發現的傳送陣,位於長翎城南邊的一座小島上,這座小島沒有什麽靈脈,只有一些凡人居住。當年他傳送到此處,為避免有人尾隨而來,將此處的傳送陣破壞了幾處,又謹慎地利用法術掩蓋了起來。
照理說,這小島根本沒有修士來往,居民又少,應該不會被發現。可是,都過去八十多年了,誰也說不準會不會發生意外。而且,數月前的暴風雨,許多小島都消失了,也不知這座小島還在不在。
懷著這樣的擔憂,三人一路飛遁,終於順利找到了小島。
萬幸,老天沒再玩弄他們,小島還存在,只是成了一座荒島,沒了人跡。
在景行止的帶領下,三人尋到了傳送陣所在的位置——海邊的一個山洞之中。
這個山洞,潮起之時,便會被海水淹沒,潮落才會露出來。三人趁著潮落,進入山洞,深入數裡,才到達目的地。
“便是這裡?”陌天歌抬頭四望。這個山洞很潮,不過,因為地勢是往上的,並沒有被海水浸濕,景行止說,漲潮之時,海水也不會淹到這裡。
秦羲看著山壁,說道:“有點麻煩。”
景行止正在尋找當年留下的痕跡,隨口問道:“麻煩什麽?”
秦羲指著山壁上的濕痕,道:“你看,這應該是新近被浸濕的,估計幾個月前的暴風雨,這個山洞沒能幸免,不知道傳送陣是否被破壞了。”
“看看不就知道了。”找到當年留下的印記,景行止手一揮,長劍出鞘,帶起一道劍光,向一處山壁揮去。
“轟隆”一聲巨響,山壁應聲而塌。
“找到了”景行止喜道。
碎石之下,隱約露出星圖。
陌天歌一揮手,所有的碎石一掃而空,露出傳送陣的全貌。
“怎麽樣?”景行止略帶一絲得意之色,“保存得還完好吧?”
陌天歌仔細地看著地上的傳送陣,半天沒有說話。
這個傳送陣大約有五丈大小,以一種特殊的膠質為載體,密密麻麻,組成複雜的圖案。上面應該鑲嵌靈石的地方空著,整個傳送陣黯淡無光。
“好個頭”她頭也沒抬,指著傳送陣的幾個點,“這幾個地方,是你破壞的吧?你還真是,專撿重要的地方破壞還有這裡,應該是幾個月前暴風雨衝壞的,連陣法的基圖都衝掉了,說是廢掉了也不為過。”
“那怎麽辦?”景行止一呆,“這傳送陣不能用了?”
“還不至於,”陌天歌緩了語氣,她倒不是真的怪景行止,只是這個家夥的語氣實在欠抽。低頭仔細地看地上的陣圖,她道,“如果找到陣法基圖的原料,還是可以修補起來的。不過,傳送陣我不是很精通,此陣破壞掉的地方有點多,可能需要比較多的時間。”
“需要多久?”秦羲問。
“……短則十幾日,長則數月。”陌天歌道,“不算尋找材料的時間。”
秦羲點了點頭:“在仙宮中,我們幾十年都等過來了,何況這點時間?天歌,你不必著急,至少我們現在看到了希望。”
陌天歌望向他,輕輕歎了口氣:“我知道了。”話雖如此,她心中還是沉甸甸的。且不說這傳送陣能不能修好,就算她毫無差錯地把此陣修複完畢,也不能肯定它還能不能用。為了回天極,她等得太久了,久到自己都有些懷疑,到底能不能回去。
“那我們先去找布陣材料?”景行止問,緊接著搖頭,“算了,你們倆留在這,我去找,節約時間。”
“…天歌沒跟他客氣,這傳送陣十分複雜,最起碼也是上古遺留,材料必定十分珍貴。越珍貴的材料,來源越少,一個人去找,跟三個人去找,相差不大,不如留在這,研究被破壞的部分如何修複。
“那我去了。 ”刮下一點布陣的材料,景行止很乾脆地轉身便走。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陌天歌遲遲沒有收回視線,直到秦羲問她:“在想什麽?”
“……我在想,他到底會不會跟我們一起回天極呢?”她有些困惑地看向秦羲,“我怎麽覺得他太積極了?”
秦羲笑了:“這個我可答不了。這個家夥,誰說得準?”頓了一下,他無聲地歎了口氣,“不過,這個傳送陣……不管能不能送我們回天極,我們都欠了他很大的人情。”
在仙宮之中,他曾出手救了景行止一次,後來在危急時刻,景行止一直沒有棄他們而去,更在天劫中冒著生命之危,出了壓箱底的絕招。假如這算是扯平的話,那麽現在,告知傳送陣的位置,又為他們奔走,這人情是抹不掉了。
聽到這話,陌天歌反而笑了:“怕什麽?欠他人情,總比欠他感情的好,何況——恐怕他根本沒想著這份人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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