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恍神,卻見王偉一行人動作戛然而止,呆了片刻登時就和小雞崽子見了黃鼠狼似的亂糟糟擠作一團,瑟瑟發抖。
李都頭:“……”
王偉怔怔地瞪著這幫土匪赤紅的眼,打了個哆嗦,撒丫子就跑,他一跑,他帶的兵士比他跑得還快。
李都頭一時臉都綠了,打仗最怕被衝垮了陣勢——
眨眼間,土匪就如惡狼撲食,瞬間就一衝而至,讓人連看都沒看清楚,王偉就被人掐著脖子倒扣在了馬上。
李都頭噎了下,也不知該不該感謝一下這些土匪。
如果放任王偉帶著人如殘兵般衝陣,他就只能下決心,出手斬殺自己人了,總不能真冒險放任這幫家夥,把陣勢給衝散了吧。
李都頭自己的身家性命,兄弟們的性命,還有自家老小的性命都系於己身,哪裡敢冒這樣的風險?
可這決定是真心不好下。
那家夥可是上頭有人哩!
李都頭對王偉自然沒什麽同袍情誼,那家夥從上頭貶下來以後滿肚子的不痛快,整日和李都頭作對,在軍中也是四處樹敵,幾乎所有弟兄都厭他厭得厲害,恨不得他哪天得了馬上風一命嗚呼。
但這人的後台也相當牛氣。
說他是被貶到勇毅軍的,可其實是京城那邊情況不妙,他做了些錯事,讓別人抓住了尾巴,這才讓他抽身退步,借著個小錯故意被打發出京,也是為了讓他能避一避麻煩。
最近京城鬧出的亂子,不知道的人也還罷了,但凡知道的大臣,無不戰戰兢兢,生怕自己陷進去。
這等時候,王偉能順順當當地出了泥潭,顯然背景不凡。至少李都頭實在不想惹他。
若非迫不得已,他是一點都不想和王偉這個人牽扯上,和他交好肯定不成,李都頭自己是個爆仗脾氣,為人更是直來直去,和王偉關系一準好不起來,那就只能敬而遠之。
這回大約就要面臨迫不得已的情況了。
他要宰了這廝,事情一不小心傳揚出去,嘖嘖!
李都頭神遊天外中,那邊王偉被土匪提著掛在馬背上,半個身子還拖在地上,疼得是齜牙咧嘴,嗷嗷地哭,心道,他怕是要死在這裡了,他不想死啊,他還年輕,才娶了十個小妾,都沒他爹一半多。
他還沒有兒子,連個後都沒有,又怎麽能死!
王偉渾身直哆嗦,一把鼻涕一把淚,拚命鼓足了力氣嚎哭道:“我家有錢,別殺我,我家有錢的,只要你們肯放了我,要多少都成,我爹一定給我出。”
他嗓門大的驚人,淒淒惶惶,慘烈非常。
李都頭站得老遠都聽得清清楚楚,臉上頓時綠得發藍,連身體都晃了一晃。耳邊就聽幾個兄弟咬牙切齒:“丟人!”
縱然勇毅軍的兵士都算不上精銳,平日裡多負責修橋鋪路,可也實在不該在土匪面前露出如此嘴臉。
“傻子。”
若真是尋常土匪……真是尋常土匪,他說的話也不會好使,何況這些根本不是。
看土匪們的兵器也知,此事背後的水渾得很,這些人的目的……絕不只是錢糧。
王偉哪裡想得到這些,隻一味地哭。
騎馬的黑衣土匪,牙齒咬得死緊,咯咯作響:“聒噪!”
一手拔刀,便要斬落,王偉嚇得肝膽欲裂,肚子裡念了無數聲神仙佛祖保佑,就在他死死閉眼等刀落時,耳邊忽聽到清脆的口哨聲,口哨聲響亮得緊,隨即,王偉竟覺得抓著自己的手臂一松勁,他撲通掉到地上,腦袋磕在石頭上生疼,茫然睜眼,卻見凶神惡煞,幾乎要把他嚇死的那個土匪,臉色慘白,五官都擠在一起,滿面驚嚇過度。
王偉心下大驚——他竟會害怕!?
要知道,王偉這小半輩子裡,就從沒遇見過如這些土匪一樣凶悍的家夥,也從沒有像今日這般接近死亡過。
隻一瞬間,這些嚇得他如小雞崽子一樣無助的土匪,紛紛駭然色變,齊齊抱頭蹲下,還有好些閉上眼。
他們身邊的幾匹戰馬也是撒丫子就狂奔而去。
就連為首的那位褐色鬥篷的大胡子土匪,看起來武力值很高,又是一臉強硬的硬漢,和烏龜一般匍匐在地,青筋畢露,滿面驚恐。
這時,忽有個土匪高聲道:“快,人質,不,肉盾,快快,老大,抓這幫官兵。”
土匪們拚命想向李都頭那幫士兵衝去,可剛一動念,這箭雨就和長了眼似的,但凡過去的土匪無不變成刺蝟化作血泥。
好在手頭也有人質。
王偉都沒回過神,又讓人一把拽起,這回到是沒被提溜,卻有好幾個土匪蜂擁而上,與他擠作一團,差點沒把他給擠成一塊肉餅。
刹那間天地昏暗,王偉茫然地抬著頭,只見天上,地下,水面,山林,四面八方,無窮無盡箭枝朝著他飛來。
怎麽會有箭枝能從腳下鑽出?
好痛啊!
大腿根被不知何處來的弩箭穿透,王偉疼得說不出話——他見過多少世家公子彎弓射箭,卻是今時今日才知,原來真正的箭雨,竟是這副模樣。
王偉其實有一身好裝備,他也有一面好盾牌。
可盾也是擋不住的。
王偉和他的許多兄弟一樣被舉在外面,土匪們圍得一圈又一圈,只靠肉體凡胎阻擋天地間仿佛無窮無盡箭雨。
下一刻,東西兩面山坡上忽滾下巨大的火球,火球氣勢洶洶,嚇得一乾土匪瘋狂痛罵。
為首的大胡子氣急敗壞:“永康公主,我們手裡有人質,你連官兵的命都不要了!”
“那到真挺想要。”
遠處飄來輕輕朗朗的聲響, 雖然離得遠,可也不知對方使了什麽手段,這聲音洪亮至極,吐字溫柔又清晰。
王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隔著山林,看到那位永康公主就坐在顧莊村口塔樓上。
她穿了身紅鬥篷,眉眼含笑,不光不是想象中的醜女,還很美麗。
王偉一時竟想流淚——公主真是仁義。
顧湘的笑聲溫和又快活:“聽說朝廷出懸賞,匪首首級賞銀千貫,尋常土匪一貫,唔,你們人數瞧著不大夠,若能請這些官兵湊數,可是再好不過。”
王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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