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道的敢死隊有過規定,非死,槍械子彈不能遺失。
“真沒想到!”蔣君臨喃喃自語,他聽到了樓道裡傳來了聲音,巴黎是深夜,人人都在睡夢中,腳步聲顯得格外的清晰。
他對季珹的腳步聲,熟悉到不需要辨認,一聽就知道是他。
季珹拎著一袋日用品和食物,安全屋裡是他個人的,所以他會有補給,可食物基本上是速食和乾糧,他怕蔣君臨吃不慣,出去買了一些熱食。
蔣君臨從窗邊退回來,冷漠地看季珹一眼,剛同生共死的情誼抵不過季珹關了他一個多月的痛苦,逼他看了一場爆炸的仇恨。
車子被撞翻的那一瞬間,他竟下意識地為護著他,真是諷刺!
“這就是你一心逃離的結果。”季珹冷笑說。
蔣君臨的怒火瞬間被點燃,“如果我不逃離,這群人今晚就要動手,根本不會投鼠忌器,你能打得贏?你的人被打得落花流水,我只會死在你的暗室裡。”
“那也不錯,我會陪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是圓了我的心願!”
“想死,你自己去死,別拉著我。”
季珹看著他冷漠的眉目,他慵懶地坐在窗邊,又露出了他的小梨渦,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真心的笑過了,“你算無遺策,怎麽沒算到會被自己人殺得如此狼狽?”
“我是沒算到,如果我不被你關著,極道暗網就不會亂,他們有賊心,沒賊膽,我一人坐鎮,根本亂不了。”蔣君臨那雙幽深的眸裡,風暴凝聚,“是我太縱容你,導致你膽大包天,什麽事情都敢做。”
他唯一沒算的是季珹會囚禁他!
所有的變故,是季珹囚禁他後發生的,這是他唯一失算的地方。
“你縱容我?”季珹大笑,笑出了眼淚,“你什麽時候縱容過我?嗯?”
蔣君臨懶得和他費唇舌,心中也後怕,幸虧他算著日子,他被囚禁這麽久,小瓷也該定位到他,至少該鎖定他三天了,可投鼠忌器不敢行動。
他就是知道,自己這麽長時間沒消息,那些人會叛亂,會奪權,所以絕對不能被動地關在暗室裡,他一定要掌握主動權。
若被動關在暗室裡,等他們來殺,他只能把生命交在季珹手裡。
是,季珹會為了他去死,可他一點都不想和季珹,一起死在暗室裡,他必須要從暗室出來,幸好,他算對了,若再晚一天,或許他和季珹真會死在暗室裡。
為了不引人耳目,季珹本來在城堡裡安排的近衛就不多,等人來殺,一殺一個準,就今天的火力,他們抵擋不了。
“吃飯吧,我也不想和你吵!”季珹淡淡說,把熱食打開,蔣君臨坐了過來,季珹買了西餐,這條街上沒有中餐,且這個點,只有二十四小時快餐店,蔣君臨不愛吃,卻沒和自己較勁,他要養好身體,補充體力,不能坐以待斃!
蔣君臨囫圇吞棗地吃了飯,身體都熱起來,感覺也沒那麽窒息,季珹睡在他剛剛睡過的被窩裡,卷縮著,看起來十分可憐。
小狼崽想關他的心是真的。
他有危險時,願意為他擋子彈,也是真的!
愛恨皆在一念之間!
蔣君臨找了另外一張床去休息,他不會再可憐季珹,也不會再縱容季珹,否則就是萬劫不複!
環球中心。
顧子遇開門見山,“爸爸,我知道是你。”
“你怎麽看出來的?”
“你們的興趣愛好不一樣,你扮演得再像,你也不是他,我都能看出來,你猜,媽媽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顧子遇好整以暇地問。
陸知淵心中已有預感,特別是顧瓷回國後,預感最強烈,可顧瓷在他面前一直都快樂,沒有一點思念三少的意思,再加上他也有私心,就不去深究這件事。
“你今天來找我,什麽事?”
顧子遇也不藏著掖著,“白天的爸爸,回不來了嗎?”
陸知淵心裡一顫,有些疼,又有些酸,終於明白了三少曾經的嫉妒,顧瓷期待著三少,愛著三少,小子遇,也期待著他吧。
他沒有三少有趣,也沒有三少嘴甜,三少站在那裡,就是發光一樣的存在,孩子會喜歡,少女也會喜歡。
“我不知道!”陸知淵如實回答,“自從車禍後,他沒再出現過,這種情況不正常,從未出現過,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或許會回來,或許不會回來。”
“你不能再扮演他了。”顧子遇說,“媽媽的精神一直不太穩定,出國前,諾斯醫生幫她治病,她已經有所好轉,可爸爸出車禍,給她刺激太大了。不管遇到再困難,再棘手的事情,她都能從容面對,她不會被任何苦難打倒,唯獨你!她沒辦法接受失去你。所以,她精神狀態又開始不穩定,她早就看穿你在演戲,可她沒揭穿你,仍然和你一起演,她一直活在虛假的夢裡。”
顧子遇說,“爸爸,你聽說過一個故事嗎?中世紀有一對非常恩愛的夫妻,丈夫成親第二天上了戰場,死在戰場上,妻子卻不承認他死了,丈夫的屍體運回來那天,她如常的去教會禱告,丈夫下葬那天,她在舞廳上快活地跳舞,所有人都告訴她,丈夫死了,她卻不肯接受,也不願意承認。她一直都非常快樂,每一波戰士回鄉,她都去接機,漸漸的,她成了異類,他們可憐她,又譴責她,終於有一天,她瘋了。在丈夫死後第三年,她終於去看了丈夫,然後撞死在他的墓碑上。”
這是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亂世愛情,十有九悲!
“你為什麽和我說這些?”陸知淵啞聲問。
“媽媽也是如此,她快瘋了!”顧子遇又說起一段故事,“曾經有一個小男孩,他在媽媽肚子裡時,爸爸就出車禍死了,爸爸出車禍死後,媽媽也瘋了,媽媽在瘋癲中早產,生下了他,小男孩從牙牙學語就看到媽媽狂性大發,他害怕,又心疼,漸漸的。周圍所有人都告訴他,因為爸爸死了,所以媽媽瘋了,他要體諒媽媽,所以他很小就體諒媽媽,愛媽媽。媽媽不瘋時,也不理他,總是在一旁思念著他的爸爸,溫柔地告訴他,爸爸去賽車了,馬上就能回家了,她總是做這樣的美夢,不肯接受爸爸的離去。小男孩身上有數不清的傷痕,都是媽媽打的,他曾經三次,被媽媽打進醫院,可他不恨媽媽,他希望媽媽能長長久久地陪伴他,哪怕是瘋子媽媽,他也舍不得她離開。所以,他縱容著她的瘋,陪著她一起瘋,可天不如人願,他的媽媽還是離開了。很多年後,小男孩後來長大了,也報仇了,失去了目標,有一天他去教會禱告,他哭著和一個陌生人說,他想媽媽了,如果時間能倒流,他絕對不會再縱容媽媽在瘋癲中一直沉淪,他不會跟著媽媽一起瘋,他會站在光裡,帶著媽媽走出來。”
最好的救贖,不是一起沉淪。
是她在沉淪時,他伸手拉她一把!
“神明很仁慈,真的滿足了小男孩的願望,他又變成了小男孩,回到了媽媽身邊。他的媽媽看著很健康,也很漂亮,有戀人,也有朋友,可他知道,他的媽媽一直停留在上一世的深淵裡,不曾走出來,他心急如焚,不知所措,爸爸,你說,他該怎麽辦?”
“她瘋過?”陸知淵啞聲問,顧瓷瘋魔,是什麽模樣?她那麽聰明,又驕傲的人,怎麽會瘋?
“瘋了六年。”顧子遇心口一疼,眼尾微紅,“心病需要心藥醫,能救她的人,只有你。你不能陪著她繼續演戲,她不能活在虛幻裡。”
陸知淵心如刀割,幾乎能拚湊上一世破碎的真相和顧瓷所承受的苦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