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淵看了一眼樓上,小瓷應該在樓上,他有些害怕見到她,這幾年見過了在陽光下受盡寵愛的顧瓷,看到她明媚燦爛,像是一朵向日葵,綻放著自己的風采,他突然有些近鄉情怯,怕見到躲在黑暗裡,自卑又敏感的顧瓷。
顧子遇也不玩小風車了,坐在庭院的楓樹下發呆,兩歲正是小孩子最好動的時,他竟在發呆,黎江也沒管他,陸知淵蹙眉。
他等了片刻,顧子遇起身,陸知淵跟著他一起進了大廳。
別院內有兩名阿姨,一人負責打掃一人負責做飯,都沉默寡言,顧子遇放下自己的心愛的小風車,手腳並用地爬上樓。
陸知淵心疼地想扶他,卻又無濟於事。
顧子遇噠噠噠地爬上樓,往主臥的方向挪去,“子遇不怕,不怕……”
他很害怕,卻自己給自己鼓氣,慢慢地走到主臥門前,門虛掩著,顧子遇推開,輕手輕腳地進去,臥室連著衣帽間,空間非常大,衣帽間和主臥都有兩面非常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可惜的窗簾都拉起來,臥室一片昏暗,顧瓷躺在床上,縮成一團。
顧子遇小心地走了過去,喊了聲媽媽,顧瓷沒有回應,顧子遇走到了床前,趴在床頭看著顧瓷,顧瓷一頭短發,睡得非常安靜,無聲無息的,呼吸都很輕,陸知淵站在門口,心臟一直懸著,他終於理解了顧子遇的恐懼,他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
顧瓷聽到顧子遇在喊她,卻翻過身去,不理顧子遇。
顧子遇趴在床邊說,“媽媽,哥哥帶了一個小風車,你要和子遇一起去玩風車嗎?”
小朋友很愛媽媽,有什麽好玩的都想著媽媽,總覺得自己的好東西,媽媽也會很喜歡,他樂意分享給媽媽,顧瓷卻沒有睜開眼睛,光線太過昏暗,陸知淵要靠得很近才能看到顧瓷。
她沒有睡著,眼睛空洞地睜著,因躺著的緣故,頭髮往後落在枕上,露出了她殘缺的臉,她臉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幾道疤痕交錯在一起,因在監獄裡沒養好的緣故,疤痕有些增生,所以像臉上多出了一道橫肉的感覺,非常醜陋。
陸知淵曾經想帶顧瓷去做整容手術,去掉她臉上的疤痕,顧瓷剛從監獄回來那段時間,不願意見人,也不肯接觸醫生,且對醫生充滿了惡意和抗拒,陸知淵也不勉強她。
等顧瓷找回了生的希望,漸漸平和,陸知淵也提過一次要不要去整形,把傷疤去掉,那時候的顧瓷敏感,又自卑,她問陸知淵是不是嫌棄她的疤痕,嫌棄她醜陋,她會因整容一事變得異常的敏感和傷心,她悲憤地打碎了家裡所有的鏡子,她足不出戶,像是躲藏著陽光。
陸知淵漸漸的就不再提,她若願意,自己會提。
顧瓷懷孕五個月後,性子已平和許多,主動提起要去整容,把傷疤去掉,陸知淵把最好的整容醫生請過來,詳細地谘詢整容的各項事宜。
顧瓷的傷疤能用整形手術去掉,可她當時懷著孩子,也不宜動手術,顧瓷同意等孩子生下來,她調養好身體就手術,陸知淵讓醫生做了好幾個方案,手術日期都預定好了。
他並不介意顧瓷臉上多一道傷痕,顧瓷身上有很多傷痕,背部和腹部都有傷疤,那是她為了活下來而遭受的磨難。
他只是希望顧瓷不要因傷痕而自卑,不敢見人。
她本來就生得國色天香,明豔動人,恢復容貌後,希望顧瓷能夠變得自信開朗一點。
顧瓷是為了孩子,才願意手術的。
她不希望孩子眼裡的自己,像是一個怪異,她也想當一個漂亮的媽媽,那段日子是顧瓷心情很好,也慢慢地和他一起規劃著未來。
他們很早就做了檢查,知道是兒子,檢查前,他們還打賭是男是女,顧瓷希望生一個男孩,巧的是,陸知淵也想要男孩。
上天還如了他們所願。
如今,孩子生下來,他本該有滿滿的愛,他和顧瓷都會把孩子當成寶貝一樣寵愛,可沒想到,孩子卻像是一個孤兒。
本來對生活有了希望的顧瓷,再一次被擊垮。
“小瓷……”陸知淵看到顧瓷後,心神都在她身上,顧子遇什麽時候離開,他都沒有察覺,顧瓷習慣了黑暗和安靜,整個別院靜悄悄的。
床頭本來放了很多他們的合照,如今空蕩蕩的,全都收起來了,臥室顯得特別空。
陸知淵從未想過自己離開後,顧瓷會變成這樣子。
他以為顧瓷有了孩子,心裡也有了支柱,就算他死了,為了孩子,她也會堅強地活著,她從來不是一個內心脆弱的女人。
他錯了。
顧瓷一個姿勢保持一個多小時沒有動彈,顧子遇又來了一次,她仍是沒動靜,顧子遇又出去了,小朋友在樓梯間摔了一跤,嗷嗷大哭,撕心裂肺的,臥室裡能聽得一清二楚,顧瓷眼神仍是空洞,仿佛沒聽到。
黎江過來抱著顧子遇下樓。
陸知淵挫敗不已,為什麽他過來了,卻不能碰觸到顧瓷,若是能見到他,顧瓷一定能振作起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顧瓷行屍走肉一樣地躺著。
別院外傳來了車聲,陸知淵走到落地窗前,看到一輛蘭博基尼開進來,顧楚韻風姿卓卓地下車,背後跟著四名黑衣保鏢。
顧楚韻和顧瓷是姐妹,容貌有幾分相似,氣質卻不一樣,顧楚韻更有女人味,楚楚可憐,她在娛樂圈備受吹捧,眾星捧月,演了一部又一部的爆火作品,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豔光四射,三分容貌七分氣質,張揚又囂張,踩著高跟鞋進了客廳。
“顧瓷呢?”顧楚韻揚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