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沒有感情地翹了翹唇角:“如此說來,皇上讓和方去江浙賑災,讓他去做那裡的地方官也是為了他好?”
錢氏抬眸往她坐的方向看了一眼,才不緊不慢道:“不全是,林家不似旁人有盤根錯節的根底,你那一雙孩兒也確實被你教得不錯,只要你們夫妻乖覺一些,皇上確是有心讓他們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m.這與你林家幾代都是好事,你莫糊塗!”
溫婉又一笑,轉臉看著大門好一會兒,等那紛飛的雪在台階上積了厚厚一層,她才閉了閉眼道:“說不去就不去,你說破大天也不去,你說我攔他的路便是攔罷!”
錢氏猛地拍了拍扶手,不可置信地喝罵:“你好糊塗,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心思才讓陛下點的頭?太子不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他們兩兄弟今日不去掙功,哪日你我蹬腿去了,焉知他會如何對待他們?我是為你好,為了他們兩兄弟好!”
為了將這江山安全無虞的交到太子手裡,皇帝已將上頭的刺拔得七七八八,首當其衝的便是仗著昔日有從龍之功,對他予取予求的臣子。
而這當口,便是林家為首的這幫富可敵國的富戶,尤其林家還佔著皇商這個肥缺,供的還是衣糧!
只有林家和一眾富戶倒了,國庫才能迅速充盈化解朝廷的流民四起動蕩不安,皇上也才能在這位子上安插自己的人掌握各地的政務和經濟,而太子上位後也能守得住大明江山,可謂一舉多得。
光靠國庫那點微末的稅收和抄家之舉,已經很難化解眼下這場危機了。說到底,陛下想辦林家,與林家本身並無關系。而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讓陛下看在林家這兩個為朝廷賣命的兒子的份兒上,不過多為難林家。
許久後,錢氏才聽得那婉轉輕柔的聲音裡參雜著不以為然:“為他們好?可是姐姐,好不好不是你我說了算的,便是我,也不能打著為他們好的名義,讓他們成為我想要他們成為的人,深刻的愛是真正了解他們,讓他們做他們想做的事,讓他們做自己。”
阿羨想去救濟天下蒼生,想去幫助那些苦難的百姓,所以,盡管她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她還是讓他去了。
而元寶,他去從軍的目的,有為了阿羨不必搏命,也有為讓溫婉過上好日子,更有和林家同甘共苦的心思,可獨獨沒有人問過他喜不喜歡帶兵打仗。
錢氏被她這歪理說得啞口無言,只能揉著突突不已的太陽穴疲憊開口:“你且回去問問他的意思,去還是不去,三日內你給我遞個準信。”
溫婉這才站起身,恭敬朝得錢氏磕了頭,嘴裡卻道:“問他可以,只是他若說不去,便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是不讓他去的。屆時你和你那夫君要是再敢威逼利誘,我就帶著全家吊死在你皇城門口,大家魚死網破!”
錢氏聞言罷冷笑了起來:“知曉,你向來是個豁得出去的!慈母多敗兒,古人誠不欺我也,滾下去過你那與世無爭的日子罷!”
溫婉忙眉開眼笑退後兩步,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甭和她打感情牌,她百毒不侵!
聽得她那毫無儀態的輕笑和如避蛇蠍的步子,錢氏皺了皺眉,把訓斥的話隱了下來,隨這婦人沒規沒矩,得意猖狂去了。
倒是她身旁加碳火的老嬤嬤忍不住平白念叨一句:“如此不識好人心,娘娘何必為這臭石頭花費心思。”
錢氏偏頭朝她這自以為與她沾點親就高人一等的婆子不甚在意一笑:“當初我有難時,她家裡的破銅爛鐵都拖了到我面前,讓青鴛去當銀子給我花。若嬤嬤肯如此為我,我自也肯為你費心的。”
話落,這在坤寧宮裡素有臉面的婆子頓時僵了一僵,實在摸不明白這位主子的心思。這話的意思,難道是為她說了那商賈之婦一句,就搏她的老臉?
還沒等她想明白,便又聽錢氏淡道:“後日是菩薩的生辰,正是你的大好機會,你且替我去抄幾卷經書供上一供。記得焚香沐浴,以血為墨,方是虔誠。”
老婆子聞言,瞧得她那高高在上的族外甥女一眼,終究五味雜陳低下頭去。
這不知提攜娘家的糊塗東西, 無子無寵還來刻薄自己,且等著看她的下場!
然等這婆子慘白著臉哆哆嗦嗦寫完半卷經書暈過去之後,再醒來已被皇后娘娘以休養為由革了管事大嬤嬤的職,倒成了個倒夜香的。
那頭出了宮回到家的溫婉確也去問了問元寶,得知他的夢想是當個救百姓於水火的大英雄後,不但狠狠嘲笑了一番他的天真,還自作主張將朝廷有意征派他去鎮守邊關的消息爛在了肚裡,給錢氏的回信裡也就倆字兒:不去。
女人啊,就是這樣一種漂亮話一堆,其實口不對心又表裡不一的生物。
沒過一月,溫婉就從林淵那裡聽到了朝廷征派了定遠侯石彪去馳援大同的消息。而她和林淵因為帶頭向朝廷捐獻銀兩,逼得大小富戶們也別無他法跟著咬牙解囊,倒得了朝廷的點名嘉獎。
溫婉氣悶,深覺錢氏這對夫妻陰險狡詐得很,不但搶了她男人辛苦掙來的銀錢,還很會幫著林家在商戶朋友圈裡樹敵,她會缺他們夫妻倆的點名表揚嗎?
晚上就寢時,溫婉先是到兒子閨女的房裡轉了一圈,得來裹著被子的元寶惡狠狠一瞪後才無精打采回了房,盤問起林淵的早出晚歸來。
林淵涼涼撇她一眼,才漫不經心岔開話題:“男女有別,以後你進他房間時先在門口咳上兩聲。”
溫婉撇嘴,正要反駁,卻見林淵拿出封漆了火漆的信在手裡揚了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