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娘狠狠看向這婆子,為她下了自己臉面而不快:“主子說話,輪得到你一個下人插什麽嘴?”
說完,又重新對著顧南瑾柔柔一笑,再次問出口:“這些花花草草的對你一個大男人也沒什麽用,就讓給我吧,可以麽?”
顧南瑾看向大仲:“錢付了嗎?”
“回主子,付了。”
顧南瑾抬腳:“走。”
大仲提上東西,完全當這女人是空氣。
梅姑娘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狠狠跺了幾下腳:“這人什麽來頭,太過分了!”
林家的管事婆子搖搖頭,不是所有男人都吃顧影自憐這一套,更沒有人規定過誰該讓著誰。
原以為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姑娘,卻沒想這心思和家教都不大好。難怪小姐讓自己跟了過來,怕也是對這梅姑娘心中有數的。
離她不遠的梅姑娘跺腳之後也在走神,一葉障目,父親以為的良人真的就是她的良人麽?
京城太大了,也太富貴了,京城裡這些形形色色的貴人,或高貴大方的林三姑娘,或這冷漠冰寒的挺拔身影,幾乎都可以拿腳趾頭看她。
梅姑娘突覺心底五味參雜,在徹底嘗受過容貌上的挫敗,地位上的卑微後,她產生了一較高下的熱血。
她也想處在高端,俯視天下蒼生,即便丟了善良,能站在高山之巔這一生也足以。
不遠處的城門口零星的沒有幾個路人,林和慕例行每日一等,已經過去一一個月他從自信到期待到渺茫,吃的越來越少,笑容越來越傷。
一對老夫婦互相攙扶著在不遠處等他,歎出口的氣一聲接著一聲。
他回頭看他們一眼,眼淚險些掉下來。這對爺爺奶奶對他很好,有好吃的好玩的總是先給他帶回來,他不開心兩個老人輪流逗他玩,還把大哥哥送來的好衣料給他做衣服,有鄰居欺負他,他們也一定護著他。
但是不一樣啊,他想回家不想給爺爺奶奶添亂,也不想爺爺奶奶省下嘴邊的稀粥喂給他,爺爺奶奶為了讓他暖和很累的,他想哥哥姐姐,想他那幫跟班,想溫暖的家。
湯圓悶悶低下頭,二老鼓勵張開手臂等他回來。
但當林和慕觸及奶奶手上開裂的凍痕和爺爺身上薄薄的冬衣時,他站住了。他側目望著滿目繁華,邁開了自己短粗的腿:“我要回家……”
不接他,他就自己回去!
二老擔憂的互看一眼,無聲跟在他身後卻不敢阻止他的行動。
希望他永遠別回家的林和宜老神在在查看著禮單,替她捶腿的春草小心翼翼:“小姐,今日小公子沒有像往常一樣跟那對老夫婦回去,正在京裡四處亂轉呢。”
清點禮單的彎彎頭也不抬:“沒關系,他路癡。”
春草默默為拆家小祖宗拘一把同情淚。
彎彎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等她恭敬站到一旁後,走到桌子邊給瀟灑在外的父母寫信。不光是阿羨那檔子事,她二表哥曹懷松也定下了一位姓胡的通政史千金,不日就要成親了。
待一封厚厚的家書寫完漆上漿糊,太陽已似鹹鴨蛋般歡快掛在了山頭,一早回了屋子的梅安喬沒再傳出什麽動靜,彎彎心下松口氣,認為她在外面受的打擊不小。
然而她剛用完飯在院裡蕩起秋千消食,受過打擊的梅姑娘就捧著一個錦盒朝她走過來,一顰一笑皆透著清新柔弱的味道。
“這是我在外頭買的糕點,我吃著味道很是不錯便買回來給大家嘗嘗,你哥哥那裡已送去了,妹妹不要嫌棄粗陋才好。”梅姑娘笑得溫柔。
彎彎對外頭的吃食不感興趣,隻扯了扯唇角,打了聲招呼。
梅姑娘也不以為意,隻將手裡盒子往春草懷中一推,便站在涼風裡對著彎彎侃侃而談起來。
林和宜耐著性子陪梅安喬說了一會兒話,又任她自來熟地在主院逛了一圈,眼看太陽快落山了才委婉地趕人。她不是一個愛聊天的人,這位梅姑娘提起的很多話題,她其實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等人走遠了些,春草打開盒蓋當即皺了眉:“炊餅就說是炊餅,說什麽糕點啊!”
林和宜湊過去瞧了一眼,果然是幾個方形炊餅包了兩包,隻得一曬對春草道:“好歹是白面做的,趕明兒籠屜上一熱,宋嬤嬤還能少做幾個饃饃。”
說到饃饃,春草忍不住吞了聲口水,笑兮兮道:“小姐,明早吃肉夾饃吧!”
彎彎也跟著她笑:“行, 再榨兩碗果子汁。”
主仆倆嘰嘰喳喳,滿院子蕩著輕松自在,沒得一會兒就將那梅姑娘忘了個乾淨。
接下來幾日,那梅姑娘見天兒地往主院湊,一坐便是個把時辰,逢彎彎出門更是如牛皮膏藥一般甩都甩不掉,如此一二回,彎彎便也清楚了她的打算。
因此,她冷冷瞧得這盛裝打扮候在馬車旁的姑娘一眼,面無表情開口道:“你若說你好高騖遠,巴高向上,這也算正大光明的無恥,我便也懶得和你計較了。
偏你一面作深情攀住我大哥不放,一面又想著借我林家的東風去勾搭旁人,自己還整日一副冰清玉潔的嘴臉,真叫我惡心。”
梅姑娘唇瓣抖若篩糠,好半天,才雙手緊緊絞著帕子,垂眼那雙沾染了濕意的眼睛問:“我對方哥哥癡情一片,妹妹如此汙蔑我,不怕寒了你哥哥的心麽?”
林和宜信步踏上馬車,無所謂淡道:“那是我的事,還有,別姐姐妹妹的叫我,我娘隻生了我一個。”
梅姑娘青了臉,嚶嚶哭道:“我不想和你爭辯,我要親自與方哥哥說個明白!”
彎彎坐進馬車,隨手拿起碟子裡的牛乳酥放進嘴裡:“隨你。”
梅姑娘望著那奢華遠去的馬車,眼淚刷地就下來了,可惜嗚咽了半天也沒一個觀眾,她隻得自發將眼淚收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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