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承榮旨意一下,把廢太子和賢王等人氣得直瞪眼,他們乃是天潢貴胄,如何能忍得這口氣在,可惜如此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他們已然成了庶民,口內嚷嚷叫罵幾句,除了換來看守的一陣毒打外,再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倒是那些姬妾的娘家卻各個稱心。如今朝中局勢已穩,莊承榮的皇帝之位越發的穩固,當年他們將寶壓錯了,有摻和其中早就被莊承榮給收拾了,還有一些不夠格摻和的人家亦怕遭到莊承榮的清算,時刻擔心吊膽的。
如今這再嫁的旨意已下,他們心中便有松快起來,只要女兒回了家再嫁給他人,也算是和廢太子賢王等人撇清了關系,故為了家族利益也為了向莊承榮表忠心,那些人家紛紛趕來把女兒領回去,也顧不上精挑細選,直接把她們遠遠嫁到外地去了。
而那些姬妾也有暗自稱心的,她們大多出身不低,從沒吃過苦,後來被圈禁起來,日子很是艱苦,而且據說去皇陵還要做苦工的,她們一個個養尊處優慣了的,想到將來的苦日子,心中早就打了退堂鼓,況且到底罪人身份,說不得什麽時候就人頭落地。再則她們還年輕,又不是正經的妻,將來出去憑著家族的地位,也是能嫁個小康之家為人正妻,生兒育女,一生也能富足過下去。
也有些姬妾倒是願意與夫主同甘共苦守節不嫁,無奈卻不得不為家人著想。本就因謀反之事連累了家人,如果再寧死不出去,又要害家人獲罪,少不得委委屈屈地跟了家人回去,聽憑家人聘嫁,過得幾年也就都隨遇而安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當然此時最難以抉擇的是那些為廢太子生下兒女的姬妾們,當年生下兒女何等的榮耀風光,隻說太子登基,兒女便封王封公主。自己母憑子貴,怎麽也能做個妃子,如今一招敗落,卻要被逼舍下兒女再去嫁人,一個個肝腸寸斷,卻也不敢抗命。隻得哭哭泣泣地懇求吳氏幫著照看一二。
吳氏心下淒然,當年雖也恨極了這些小妖精們,可如今眼看她們一個個離去,卻又覺得無比淒涼,往事的那些爭風吃醋的恩怨,此時看來竟也不是那麽撓心了。
就在吳氏強撐著送走昔日的姐妹。正要打疊精神安慰那些庶出子女時,卻不想竟有吳氏一族偏遠旁支的女眷前來接她出宮。吳氏不由傻住了:她身為正妻,丈夫兒子都在,又年紀一大把了,自然也是一同隨著去皇陵的,怎能再嫁?
那來的人苦笑道:“你雖說年近四旬,卻未必不能生養,如今這個家已成這樣子的。你守著又有何用呢,還是出去的好。便是不能生養,也能落得個自由,我們也會盡力給你尋個衣食無憂的好人家的。”
吳氏氣得大叫:“她們是姬妾,出去了也就罷了,我乃是正妻,別說丈夫兒子現在活著,就是他們都死了,我也可以守節的。”
來人勸道:“姑奶奶這是何苦呢,想當年我吳氏一族是如何的風光無限,可就因為姑奶奶一家的牽連,如今是死的死,發配的發配,幸好還剩下我們這些貧窮旁支勉強傳著香火,可是如果姑奶姐一意孤行,只怕這點血脈早晚也要斷送了的。”
吳氏氣苦,她向來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無比的尊貴體面,若不是奪位之事出了漏子,只怕她現在都能抱孫子了,況且丈夫兒子都被囚禁受苦,她怎能出去嫁人,她的顏面何在啊。
吳氏越想越氣,厲聲叫道:“我寧可死,也決不受此屈辱,難道說那沈麗君也被領出去隨意配了人?等她配了人再來說我。”
來人歎道:“姑奶奶未免意氣用事了,如今吳家是什麽情況,那沈家又是什麽情況,便是不顧沈家,也要給皇后娘娘幾分顏面啊。您如何比得上她,如今人家正好好帶著一雙子女在沈家享福呢。”
吳氏卻賭了一口氣,死活不回吳家,又哭鬧著要見莊承榮夫妻:“我向來對六爺尊敬有加,不敢有一絲不敬,對六弟妹一向疼愛關照,為何要如此對待我?我寧可死也不出去。”
話傳到莊承榮夫妻耳中,莊承榮知道沈秋君不宜出面,便對沈秋君笑道:“我去看看,必讓她歡歡喜喜出去的,人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
莊承榮面對吳氏的質問,慢慢說道:“我承認你一直以來對我不薄,也很照顧皇后,完全稱得上是一個賢惠的嫂子,本來憑這些,在大哥事敗後,我仍可以維持你的尊貴體面。可惜的是,後來你卻昏了頭,助紂為虐,誘騙皇后,以至於引發此後的種種,最終變成現在的局面。”
吳氏聞言不由低下頭來,小聲說道:“當時我也是身不由己,但是當日畢竟沒有給她造成任何傷害,反而間接成全了你夫妻二人的今日。”
莊承榮聽了,心中火冒三丈,冷笑道:“如果真造成什麽傷害,你以為你還可以囫圇個地站在這裡?你當日出手,就該知道一旦出什麽意外,或者事情有所暴露,皇后的命運會是什麽樣子的,幸好上天庇護,但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當日你差點毀了她的名節,今日我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你願意死,隻管請便,不過你若是死了,我之前與你的約定便也就隨之風消雲散了。”
吳氏可以不顧忌那些不親近的吳氏族人的性命,卻不能不顧兒子們的性命,不得已隻得含淚與兒子們作別。
皇長孫等人俱自身難保,而吳氏出去總還能保得一條性命,便也不多說什麽,母子幾人抱頭痛哭一番,相互叮囑著彼此要保重。
倒是廢太子見吳氏也要舍他而去,不由陰陽怪氣地說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這話一點不假,願你能嫁得良人,老蚌生珠,我們一家子越發不在你身上了。”
吳氏雖恨極了丈夫,可到底夫妻二十多年,又是姑表兄妹,還是有些感情的,如今被他如此譏諷,本想反唇相譏幾句,可看到丈夫落得如此淒慘,倒一時不忍心再刺他的心,少不得忍氣吞聲,又哭了一回,這才跟著吳家人去了。
廢太子隻當吳氏心虛,雖被兒子們勸過一回,心中仍不忿,隻當那些妻妾們早早就死了。
莊承榮怎麽可能這樣簡單放過他,但凡他的姬妾出嫁,必要把他提留過去,廢太子看到那些平日裡千方百計討好自己的女子人產,一個個笑顏如花地嫁給了那些鄉野村夫,直氣得吐血。
吳氏的出嫁,更是深深打擊了他,一時竟昏厥過去,身子便大不如從前,苟延殘喘,更要命的是每當那些姬妾們添了子女,莊承榮也必不忘記給他送個信,每每慪得廢太子破口大罵。
而吳氏的日子又何嘗好過,她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雖然是在莊承榮的要挾之下出嫁了,可看在世人眼中,卻因為她曾經的太子妃之位,隻道她是耐不住淒苦,拋夫棄子,為了自己的快活才也渾水摸魚的地出去嫁了人,畢竟曾經的賢王妃可沒有再嫁啊。
賢王的情況也大致和廢太子差不多,聽說那些在他府中連個蛋都不下的姬妾們,出去後不管年紀大小,俱有生養,心中憤恨,更加的怨恨沈麗君的心狠手辣,當然此是後話。
這在眾人掐著時間力爭在一個月內將人嫁出去時, 已升任四品將軍的邊校尉卻輾轉求到沈秋君跟前來。
說來也巧,邊將軍因公事自東邊回到京城,正好趕上女兒歸家。
說起來那邊氏也是個死心眼的,心中隻道當年為了利益才來到賢王府中,雖不得寵卻也得賢王厚待,如今見他無利可圖,但要舍了他去,實在不是正人君子所為,況且她早就皈依佛門,便想著就此茹素一生,既是還了賢王的人情,也為自己下一世清修個結果。
萬沒想到莊承榮會下這麽一個旨意,她既然連賢王的人情都不願欠,又如何肯連累父母親人,回到邊府後,便強壓下心事,隻憑父母隨意聘嫁。
邊將軍也深感對不起這個懂事的女兒,不忍女兒心裡過得如此苦,左思右想後,便來求見沈秋君,泣道:“當年是臣鬼迷心竅害了女兒一生,如今不敢有他求,只希望女兒能按她自己的心意生活,臣願以官職前程換女兒的自由,哪怕是兩年時間,給她兩年的時間來緩和一下,臣還是希望有生之年,看到她能有個好歸宿的。”
沈秋君聞言,心中喟歎,對於這邊氏的性子,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邊氏的性子太方正,雖可贏得他人的欽佩,卻不免讓自己過得苦楚。
沈秋君想了一會,說道:“你也是一片慈父心,倒讓人不忍拒絕,我會勸皇上的,就如了你的意,你還是做回你的校尉,至於你女兒,我給她三年時間,是出家還是出嫁,想來到時也差不多能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