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或許醫生的藥好,她到是從半昏迷的狀態恢復過來,看著有些清醒。聽到休可的問話,神色間濃濃的畏懼反而稍稍消散開,眉眼低垂,顫抖著輕聲道:“我……我昨晚睡得早,半睡半醒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門外,心裡怕的不行,腦子裡早就糊塗了。”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她一低頭,一滴晶瑩的淚珠滾落。
琳達的性子雖嬌,但平時還是比較剛硬,此時一哭,到讓愛德華等人有點手無足措。
愛德華想了想,輕咳一聲,笑道:“玉英君,我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過琳達一個年輕小姐,現在又遭遇了這麽多事,她的手……哎,此時想必是非常混亂,還是等我請的神官過來替她進一步治療之後……”
楊玉英舉起手輕輕擺了擺。
愛德華頓時收聲。
休可卻是全然沒有聽他說什麽,目光直直地刺在琳達面上,愣是讓琳達本來還算平靜的心緒再一次慌亂起來。
不等休可再問,琳達似是痛得厲害,又恨得厲害,抱著自己的胳膊淚水漣漣,一邊哭一邊道:“我說不知道,你們聽不懂?你們不要來問我,我受了傷,我的手,嗚嗚嗚,我要回帝都,我要去見舅舅……啊!”
她話沒說完,喉嚨一緊,脖子就被休可攥住,琳達瞬間色變,拚命想把他的胳膊扯開,但她本身傷重,此時沒有昏死過去,全是因著楊玉英給她包扎的時候用了藥,也用靈氣封了她的穴道,讓她的痛楚減弱了許多,可卻沒有半點力氣。
愛德華都嚇了一跳。
別說琳達受了傷,她就是健康狀態下也抵不過人家休可騎士一招。
此時酒店裡的護衛人員,還有琳達小姐身邊的男仆都一時不知所措,按說他們應該去阻止,去救自家的小姐,但就算有這心思,也是無能為力。
眾人不由自主地拚命去看愛德華。
愛德華:“……”
不等愛德華斟酌好言語,楊玉英已經過去拍了下休可的胳膊,休可便隨手把人擱到石凳上,神色間的憤怒稍稍收斂,但他的表情,卻比剛才發怒時更讓人恐懼,看了琳達一眼,轉頭看向楊玉英:“要申請使用殲星炮嗎?”
楊玉英略有些猶豫。
休可自己到是搖了搖頭:“殲星炮的話,萬一極冰星球碎得太厲害,汙染了整片星域,我們的麻煩更大。”
“殲星不妥當,那用我們那一台能量萃取裝置,將極冰還原成純粹的能量液?如果隻一顆星球,應該有足夠的能量處理。”
“再不然,我們立即申請移動星球,改變它的軌道,將其緩緩移至恆星……”
楊玉英都因他的大手筆驚了一下,連緊張的情緒也不由自主地放緩了些許:“兄弟,好像沒必要那麽凶殘。”
休可搖頭,神色極嚴肅地掃視周圍這些人。
愛德華等人固然聽不懂休可在說什麽,但他們卻本能地感受到危險,所有人都一點也不想真和這位能徒手劈石桌,動輒拆房子的強人作對。
休可回過頭盯著琳達,肅然道:“襲擊你的那個東西,有很大可能是所有文明的公敵,你不懂也沒關系,我隻告訴你,我們和那種東西碰上,唯一會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去消滅他們,為此山河崩裂,眾生消亡,也絕不罷手。”
琳達愕然抬頭,隻覺冰冷的氣息籠罩了她,竟比她以為自己要死的那一刻,還讓她恐懼,一時間,她嗓子裡仿佛被堵了一團東西,一顆心緊縮,半晌才沙啞著嗓子低聲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休可蹙眉,他此時思緒也有些混亂,甚至有些恐懼。
楊玉英搖搖頭,走上前看向琳達:“琳達小姐,今天你遇襲時,我和休可都在。”
琳達登時愣住。
楊玉英歎了口氣:“你是不是覺得有些奇怪,你明明做了準備,為什麽一點用處也沒有,那個東西完全沒被迷惑,而是避開了你準備的替死鬼,徑直找了你去?”
在場的所有人都迷茫地轉頭看她。
替死鬼?
琳達的臉色一時紅一時黑,到減去幾分蒼白,眉心狂跳:“是……你們!?”
楊玉英點頭。
琳達目光落在自己空蕩蕩的手腕上,撕心裂肺一般疼痛:“你們就眼睜睜地看著我,我……”
“這一點我也沒想到。”
楊玉英道,“真是非常意外。你這樣的姑娘居然有這般毅力,這般勇氣,壯士斷腕,速度還那麽快,我都來不及阻攔,真是讓人驚訝。”
琳達一張口,噴出口血。
愛德華趕緊再把醫生叫過來,醫生也看傻了。
楊玉英默默走過去給她把了把脈,幸好極冰星球上的人,和藍星人的脈象也差不太多,她這個不怎麽精通醫術的也能確定——“氣急攻心,我的藥給她吃一吃,應該沒有壞處。”
眾人:“……”
愛德華茫然道:“我來理一理,就是琳達小姐知道今天可能會有人來殺她,於是就做了一些布置,準備了個替死鬼,玉英君也察覺到這一點,提前過來埋伏,呃,順手把琳達小姐的布置給破壞了?”
楊玉英理所當然地點頭:“不用謝。”
眾人:“……”
“如果我猜的沒錯,喬治也是做了琳達的替死鬼,所以才慘遭不幸。”楊玉英盯著琳達,“你為什麽要去月余彎,還帶上那個孩子?”
“我不是故意的。”
琳達閉了閉眼,咬牙道,“他自己非要跟著我,說他不欠人情,說他要報恩,又不是我要他跟著我。”
休可按了按眉心:“小祖宗,你別轉移話題成嗎?現在管她怎麽想,管她找了多少個替死鬼?她就是變成個瘋子要殺人盈野,也和我們沒關系。”
他猛然轉身,“我隻想知道,追殺你的那東西到底是怎麽來的?你從哪招惹的它?是只有那一隻?不可能只有一隻,其它的呢?它一直會擬態……它一直是人的模樣?”
一通話出口,休可身上氣勢更是恐怖,彎腰伸手搭在琳達的肩膀上,琳達隻覺一股森寒之氣從肩頭湧入,半個身體都失去了知覺。
琳達氣息微弱地道:“我不知道……”
休可登時氣急,腦海中已經把X刑訊的手段排好,準備一個接一個往琳達身上用。
“我會讓你知道,你此生所能想到的最恐怖的事,都不是那麽恐怖!”
琳達嚇得全身都在抖,嗚咽出聲,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救我,愛德華大公,戴文哥哥,傑森!”
愛德華等人一時噤若寒蟬。
傑森蹙眉,輕輕抬頭,戴文卻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我們既不知內情,就不要貿然去管這件事。”
戴文聲音一頓,小聲道:“你知道的。”
月光酒店此時人很多,裡面不乏遠方來的貴族,也有不少騎士。
可是這些人竟沒有一個為琳達出頭。
雨漸漸停了。
休可從護腕裡拿出一把很細的刀。
“我記得當年我老師對我進行疼痛訓練的時候,他就拿這把刀給了我三百六十九刀,三百六十九刀下去,我連輕傷都不算,不用休息都不耽誤接下來的訓練,這活我學的不好,對醫學這東西我不開竅,現在只能試試。”
“小姑娘,你最好祈禱我現在狀態還行,別下手太重了,不如先從臉上開始?”
小刀拍在面頰上,冰冷的厲害,琳達額頭汗珠滾滾而落,幾乎要崩潰,卻是閉上眼,咬緊牙關。
休可冷笑,楊玉英抓住他的胳膊,平平淡淡地道:“你別看這琳達姑娘看起來柔弱,可她是個狠人。”
“一個女人能自己把自己的手腕砍下來,恐怕,她也不是真的那麽害怕刑訊。”
楊玉英把披風墊在石凳上,在琳達身邊落座,盯著她看了幾眼,若有所思,“可是人不會沒有弱點,你肯定有害怕的東西,那麽,你害怕什麽?”
她一邊說,一邊仔細打量琳達,看她哪怕入睡時也精致又規整的裝扮,
“王室嚴令,除貴族外絕不能穿的永蘭絨的衣衫。”
“你隻佩戴了一對耳環,上面的紅寶石很精致,我記得應該是去年二月份拍賣會上,你從那位公主手中搶下來的耳環。”
“你的襯衣有一點舊了,但你沒有更換,因為今年的絲綢比較少,你買不到這種絲綢的襯衣?”
琳達蹙眉,閉上眼不吭聲。
楊玉英輕聲道:“我記得你的父親是男仆出身,你的母親芙蘭小姐,雖然也算鄉紳家的小姐,但家族並不顯耀,只是她為人很好,因緣際會,意外做了陛下的養妹,你的父母原本都不是貴族,你看起來卻是那種特別貴族的女孩子。”
琳達猛地抬頭:“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麽弱點。我應該怎麽做,才能讓你乖一點。”
楊玉英若有所思,輕輕舉步走過去,走到琳達身邊,低頭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只有短短幾句,她說完就站直了身,琳達卻是連臉上那一點殘余的血色都消失了。
許久,她崩潰一般,淚流滿面,聲音也破碎——“好,我告訴你。”
她恨恨地抹了把眼淚,抬頭看楊玉英,“我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麽,但是我知道它們可能在哪兒,我可以帶你們去找。”
她明明看起來特別怕她口中的東西,可是此時這話卻有些狠厲,掙扎著站起身,裹緊衣服,冷聲道:“我可以回去休息了嗎?”
楊玉英搖頭:“請你現在就帶我去。”
愛德華愕然,小聲道:“不如……”
話音未落,對上楊玉英的目光,愛德華登時結巴了下,“呃,不如我派人送小姐過去?還有,我馬上請治安官召集人手一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那就麻煩大公了。”
休可一個呼哨,他的馬就自己跑去馬車旁邊,叼著酒店裡馬夫的袖子,讓他給它們乾活,完事立時拉著馬車一路飛奔,停在楊玉英和休可面前。
愛德華再一次羨慕起這兩匹漂亮又聰明的馬來。
休可把琳達提溜起來扔到車上,自己也隨著楊玉英跳上去,馬頓時一路小跑,駭得酒店工作人員狂奔過去打開大門。
等到馬車和保安官的士兵們齊刷刷消失在視線盡頭。
奧利弗才哀嚎一聲:“我的老天,房子!怎麽和老板交代!”
愛德華掏出手帕擦了把汗:“沒事沒事,直接告訴你們老板是休可騎士拆的,我想,他會感到很慶幸。”
至少對方拆房子的時候,還知道先把裡面住的客人趕出來,沒直接連人一塊拆。
他抓了抓頭髮,滿頭霧水地道:“戴文,你給我分析分析,這到底怎麽回事?今天琳達小姐遇刺,她一個除了有些恨嫁,沒有別的問題的貴族千金,終年生活在帝都,能有什麽仇人?當年戈登子爵可沒有仇人,他的仇人都是死人。”
“芙蘭小姐就更不會有仇人,當年人人都愛芙蘭小姐,無論男女老幼,沒有一個覺得她不好的。”
“還有,玉英君和休可騎士的氣性也未免太大了,這裡面有什麽緣故不成?”
戴文沉默許久:“我有不好的預感。”
此時,楊玉英他們乘坐的馬車已然離酒店很遠。
車窗外風聲如雷,奔馬聲陣陣,琳達的怒氣到似小了些,輕聲道:“你能不能告訴我,那些到底是什麽東西?”
楊玉英反問道:“我到是很想知道,你和這些東西有什麽關系?”
琳達面上的表情悉數收斂,似把所有的想法都掩埋在嬌俏的臉蛋下,絕不願意讓外人察知分毫。
楊玉英也不再問。
月余彎到了。
休可和楊玉英已經來過這裡一次,探查機器人還在這裡勤勤懇懇地工作了許久,可是一無所獲。
琳達下車,目中泛出濃濃的恐懼,卻有些幸災樂禍地道:“你們確定要找那些東西?”
楊玉英點點頭。
琳達冷笑:“那就別怪我沒提醒,後悔了可不要怨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