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蝶聲音雖低,韓雪卻聽的清清楚楚。
女人喜歡為難女人,女人當然也最懂女人,見到夢蝶的一舉一動,韓雪已經明白了什麼,望了蕭布一眼,突然道:“姐姐仙女一樣,才配得起布衣,我遲早要走的。”
夢蝶一愣,韓雪卻已經岔開了話題,“姐姐,這個用來做什麼的,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她手中拿的一個類似海螺形狀般青色的東西,夢蝶笑了起來,“這叫做螺子黛,出產于海外波斯國,怪不得你沒有見過,其實就算江南的人家看到的也少。”
“螺子黛?”蕭布衣覺得這名字很有些奇怪。
“是呀,”夢蝶點頭笑道:“是海螺的螺,因為它的形狀很像海螺,使用的時候只要沾水就可以使用,方便簡單,卻很受我們喜歡,它主要是是來畫眉。妹妹的眉毛很久沒有修整,我來幫你畫畫。”
蕭布衣總算又搞明白幾點,原來鉛華和眉黛用語都是古代的產物,以前總覺得用詞優美,原來不過是老祖宗的一些發明的稱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更是天性。韓雪見到新鮮的海外化妝品,難免好奇,點頭感謝,倒和夢蝶拉近了關係。楊得志,莫風等人知道韓雪本來就是女人,倒不奇怪,夢囈幾人卻是吃驚的下巴砸到了腳面,看到一個小鬍子來畫眉,暗道這些人可夠敬業,夢蝶怎麼也不怕蕭布衣嫉妒。
轉念一想,夢蝶舍珠玉取瓦礫,和別的男人親熱,說不定蕭布衣會對自己有興趣,不由若有期待。
只是看到三個人嘻嘻哈哈,一團和氣,夢囈幾人都是疑惑不解,搞不明白是何道理。
半天的功夫,眾人雖然沒有研究完所有妝粉的材料製造,卻對這些東西的來源使用一清二楚,暗想以後就算不販馬,回家給老婆畫眉也不錯。
忖度的時候,眾人又覺得蕭布衣做事出乎意料,偏偏又在情理之中。
試問天底下有哪個地方比樂坊更熟悉胭脂水粉,蕭布衣直接找到行家熟悉行情實在是再英明不過的舉動。
韓雪學習的津津有味,卻總有結束的時候,蕭布已經宣佈了自己的打算,直接在天香坊採購一批胭脂水粉,從她們購買的價格上加價一成。
夢囈,秋痕和月娥都是吃了一驚,轉瞬有了喜意。
她們在這裡半晌,說穿了還是為了巴結蕭布衣,進而有些好處。
眼看夢蝶在蕭布衣身邊,風雨不透,她們不由都有些失落,聽到有錢賺的消息,當然喜出望外,慌忙不迭的出去自己張羅,只怕被別人知道這個消息。
等到三人都出去的時候,夢蝶低聲道:“蕭公子,其實夢蝶知道,馬邑城就有妝粉店,雖然沒有江南的氣魄和品質,但是也有貨源,她們進貨已經是高了一成,你再加價一成,豈非賠本?”
蕭布衣笑了起來,“她們怎麼說也是辛苦一場,沒什麼酬勞,難免會有怨言,給多了賞錢我肉痛,給少了她們還不滿,既然如此,何不像現在一樣開開心心,再說人活一世,吃虧佔便宜何苦分的那麼清楚。”
他說的平平淡淡,夢蝶望了他半晌,終於說道:“蕭公子氣量少有能及,定能成番大事。”
夢蝶說這話倒並非奉承,試問有哪個隨隨便便丟出四十兩金子為歌妓贖身,卻又一無所取!當然她並不明白蕭布衣只是懂得取捨進退,四十兩除了贖身,還有深意。
等到蕭布衣讓莫風取出銀子買下胭脂水粉的時候,眾人皆大歡喜,各取所需。
夢囈等人不太費力的掙了錢,莫風等人也終於裝了一回大爺。
看到他們興高采烈的表情,夢蝶若有所悟,“蕭公子,他們很開心。”
“的確,”蕭布也在笑,“我說過,花錢當然是買開心,這比什麼都重要。”
等到送走了夢囈三人,蕭布衣詢問了下妝粉店的位置,辭別夢蝶,幾個兄弟雄赳赳,氣昂昂的抬著胭脂水粉出來,見到眾嫖客鄙夷的目光,恨不得鑽到地下。
蕭布衣吩咐莫風,周慕儒,箭頭三人帶著韓雪和胭脂水粉回轉裴家商隊大宅,自己卻和楊得志直奔妝粉店,想要趁熱打鐵。
天香坊顯然是大主顧,所以妝粉店離這裡不算太遠,這屬於是配套措施,就像飯館總和茅房要毗鄰一個道理。
不過天香坊晚上只有生意興隆,妝粉店到了夜晚,卻並不營業。
幾人在天香坊出來的時候,已經夜意闌珊,趕到妝粉店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門板迎客。
蕭布衣和楊得志互望一眼,都是搖頭,只好明天再做打算。
二人並肩走在馬邑城中,感受著夜風襲襲。
這裡沒有吵雜的汽車,沒有大氣的污染,沒有當代太多太多的東西,可是蕭布衣感覺也不錯。
墨藍的夜空,點點繁星,微風吹拂,夾雜著草原送來的氣息,這裡雖然是邊防重鎮,卻還感覺不到紛爭的氣息。城中百姓多數都是早早的關門閉戶歇息,只有酒肆住店還掛著素紗燈籠,等待客人的來臨。
偶爾見到巡城的官兵,卻只是看了二人一眼,懶洋洋的走開。
蕭布衣此刻多少有些興奮充溢胸中,再過幾天就要出塞,雖然前途未蔔!
“再過幾天就要出塞了。”楊得志輕聲道:“布衣,你覺得怎樣?”
“什麼怎麼樣?”蕭布衣扭頭望向楊得志。
“我總覺得心裡沒底。”楊得志聳聳肩頭,“我沒有做過生意,可是看你好像很熟練的樣子,布衣,你怎麼就知道那麼多的事情?”
“想當然耳。”蕭布衣含糊其辭。
“老寨主和二當家都私下說,是蕭家祖上顯靈,才讓少當家突然換了個人一樣。”楊得志抑鬱的表情有了絲笑意,“布衣,說句實話,我覺得你現在比起從前真的聰明很多,我也覺得寨主求神有了作用。”
蕭布衣知道這個時代不能解釋的現象很多,所以信奉神靈也是稀鬆平常。不過就算他那個時代,科學也解釋不了太多的現象,不然也不會讓人心中存疑,他這種現象如果讓科學解釋,那就是迷信,可真實的發生在他身上。
生命的起源,去向一直都是人類不解的難題,蕭布衣想的頭痛,也不想再想。
蕭布衣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我大病一場後,很多事情不記得,又像是開竅,莫名其妙的有了很多新想法。”
“哦。”楊得志應了一聲,扭頭望向遠方,那裡有些燈火,“布衣,還沒有吃飯,那好像有吃的,不如去那裡吃點再回去。”
“好。”蕭布衣點頭,斜睨了楊得志一眼,終於發現不止他蕭布衣有心事,楊得志肯定也有。
山寨的年輕人中,莫風,胖槐,周慕儒,阿鏽,箭頭和楊得志六人都算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一直也都服他。
莫風青澀不羈,胖槐不算聰明,對人實在,周慕儒敦厚,阿鏽手狠重義,箭頭心靈手巧,但是易於衝動,唯有這個楊得志卻是少年老成,和蕭布衣話雖不多,卻是極為默契。
他們現在看起來都是弱冠不到,可他在千年之後畢竟也是早過弱冠,加上一千多年的歷史積累和見識,看起來老成倒也應該,可是這個楊得志比他實際年齡小了很多,卻是沉穩幹練,就算是他都有些佩服。
楊得志總是很抑鬱的樣子,蕭布衣認為他有心事,可是他既然不說,蕭布衣並不追問,兄弟情誼間,疏遠不好,太過親密也會有問題。
二人到了前面有燈光的地方,才發現不過是個面攤。一個木杆上挑著一塊略微髒舊的布,算是地攤的幌子,布上只寫了一個面字,倒是簡單明瞭。
有些昏暗的燈光下,有些昏暗的燈光下,一個老人躬著身子,精神倒好,做面送面,跑來跑去。
一個大鍋裡面滾滾沸沸,老人切的手指寬的面下去,不一刻撈上來,熱氣騰騰,加一勺子熬了很久的大骨湯,一點青菜,然後端上來,只要兩文錢一碗。
如果想要解饞,只要再加上幾文錢,就可以再要一碟葷菜或者老人自己調製的涼菜。
夜色已晚,老人的面攤竟然還坐了五六個人,埋頭吃面,津津有味。
“面的味道好不好,看看有沒有吃的就知道。”蕭布衣咽了下口水,肚子嘰裡咕嚕。
“那倒說不定。”楊得志也望著吃面的人,“說不定他們和我們一樣,沒人做飯,只能囫圇湊乎一頓。”
“可是看他們的表情我就知道,這面一定好吃。”蕭布衣饑腸轆轆,“就這裡了。”
“你倒是饑不擇食。”楊得志並不反對,找了張桌子坐下來,依照別人的食譜點了兩碗面,一碟鹵豬手,一碟鹽羊肉。
桌子上滿是油膩,二人都不介意,只吃了幾口就是忍不住的稱讚,“這面味道很好。”
二人不約而同,相視一笑。
老人笑面顏開,這是他的手藝,忙碌一晚,還有什麼比聽到客人誇獎手藝更高興的事情?
二人邊吃邊聊,老人竟然又送上一盤小菜,說了一句,送給客官,再去忙碌。蕭布衣說道:“他的日子也是有滋有味,我要是老了,不知道能不能這麼愜意。”
楊得志才要答話,突然目光一凜,胳膊肘輕碰蕭布一下,壓低了聲音,“小心。”
蕭布一怔,霍然抬頭,發現四個黑衣人不知何時已經撕開夜幕,蒙面殺來,每人手中竟然都是霍霍閃光的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