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想著回去要充一下電,遠處匆匆跑過來一個人,見到他之後沖過來,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總算回來了!”
沐嘉樹很少見到沐浩倡這幅樣子,只感覺對方力氣極大,攥的他手腕生疼:“怎麼了?”
沐浩倡神情焦急,額角上都是汗水,原本眼看著就要說話,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又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定定地看著他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沐嘉樹最怕聽這樣的話,心裏“咯噔”一下子,卻也在這個同時有了猜測,他表情沒有變化,只反手攥住沐浩倡的手:“你說。”
沐浩倡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字地說:“爸心臟病發作,現在進了重症監護室……還沒有脫離危險。”
沐嘉樹沒動彈,他只看見眼前的沐浩倡在抖,但是他抬起另一隻手,扶住了自己,眼睛裏流露出擔憂,過了一會沐嘉樹才反應過來,不是沐浩倡在抖,是自己在抖,連帶上了抓著他的沐浩倡。
他死過一次,所以格外害怕面對死亡。
他頓了頓,平平道:“我的手機沒電了,你現在立刻打電話給三哥,給他手術簽字的授權。咱們現在立刻趕回去。”
沐浩倡也是心亂如麻,直到沐嘉樹說了,他這才反應過來沐言睿只有他們兩個直系親屬了,如果他們不授權簽字,連手術都做不成。
他沒有意識到沐嘉樹用的是一種吩咐的口吻,連忙給衛洵打電話,連撥了三遍才按對號碼,衛洵知道他們著急,只是簡單地問了一下沐嘉樹的情況就沒有多說,告訴沐浩倡已經派車過去接他們了。
山路崎嶇難行,即使再怎麼著急,沐嘉樹和沐浩倡趕到的時候,手術也已經做完了。
衛洵和衛家的夫婦兩個都在,此外還有其他的人也來了一大片,沐嘉樹進去的時候似乎有很多人在跟他說話,他一句都沒聽清楚,直接沖著主刀的醫生走過去。
“沐少,非常抱歉,手術進行的不是很順利……”
沐嘉樹聽到這句話都愣了,旁邊的沐浩倡一把扶住了身邊的椅子,幸好衛洵牢牢架著他,他才勉強定下神,聽醫生把話說完:“目前病人昏迷不醒,如果能度過術後最危險的四十八小時,那麼還有醒來的希望,如果度不過……”
衛洵直接打斷了他:“好了,我們知道了,謝謝醫生。請問現在可以探視嗎?”
主刀醫生是心臟方面的專家,技術非常精湛,就是人有點愣,平時也不大喜歡人情往來,聽了這話倒忍不住多看了衛洵一眼,心道不是說這家就兩個兒子嗎?這位倒是一直跑前跑後的,也不知道是什麼關係。
“抱歉,現在不允許探視,你們明天晚上再來吧。”
沐嘉樹清了清嗓子:“我能隔著玻璃看看他嗎?”
隔著玻璃是可以的,就是看不大清,沐言睿帶著呼吸機,幾乎整張臉都被遮住了,沐浩倡只看了一眼,就一言不發地轉身走開,走了兩步覺得腿軟,乾脆貼著牆根直接坐到了地上。
沐嘉樹面無表情,倒是站在那裏看了好一會,衛洵心疼的要命,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麼避諱不避諱,一直站在他身邊緊緊攥著沐嘉樹的手,他似乎聽見沐嘉樹小聲叫了聲“爸爸”,可是又覺得好像是自己聽錯了。
沐嘉樹終於移開目光,臉上如同凝了層冰霜一樣,把他整個人的表情都映襯的十分僵硬,像個精緻的瓷娃娃。
他走回到沐浩倡身邊,冷冷地說:“從地上站起來,回家。”
沐浩倡愕然地看了他一眼,一股火氣上來,煩躁地說:“要走你自己滾蛋!我要在醫院。”
說話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沐嘉樹直接彎腰去搶沐浩倡的手機,沐浩倡躲了幾下,就是不給他。
衛洵猶豫一下,沒有插手他們兄弟之間的事,走到一邊去跟其他或打探消息或拉關係的探病人打招呼,把無關緊要的人一一送走,又打電話吩咐梁平昭看緊醫院門口的記者。
沐嘉樹最後把手機從沐浩倡手裏搶過來的時候,電話已經掛斷了,他劃開螢幕一看,上面四十多個未接來電。
他冷冷地道:“明天爸爸昏迷住院的消息一上新聞,沐氏所有股價必然跳水,各方投資人供應商都會慌!你守在這裏一點用處都沒有!如果現在不跟我回去處理事情,難道你要讓爸醒過來看見一個滿目瘡痍的爛攤子嗎?起來!”
沐浩倡的頭腦仍然處於半茫然狀態,沒有意識到他口氣的違和。當初母親去世,哥哥去世,現在又輪到了父親,所有的畫面不停在他腦海裏閃現,讓人覺得彷彿整個世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而此時,沐嘉樹的話卻彷彿讓他看到一線天光。
沐浩倡喃喃道:“爸還會醒過來?”
沐嘉樹也不知道,但是他說:“會。所以你現在別在這裏半死不活的,跟我走!”
沐浩倡端詳了他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麼,從地上站了起來。
姜淑走上來,分別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臉,溫言道:“這裏有我和你們伯伯呢,別擔心。”
衛紹成在她後面說:“小樹,浩倡,你們兩個打起精神來,別恍恍惚惚的也出點什麼事。讓小洵送你們回去,該處理事情處理事情,該休息休息,天塌不下來,我們還在這裏頂著呢。”
沐嘉樹道:“好……謝謝衛伯伯,謝謝姜阿姨。”
他頓了頓,又微微提了下唇角,露出個僵硬的笑來:“您們放心吧,這些事,我都扛得住,不會慌。”
衛紹成沉默片刻,笑了一聲:“好小子,這樣才對。”
沐浩倡看了看沐嘉樹,也向衛家的夫妻道謝。
衛紹成道:“別說這些了,快回去吧,小洵,去送他們。”
衛洵知道這個時候沐嘉樹的事多,不能打擾,見面之後一句話都沒有多跟他說,但心裏終歸放不下,半分鐘都不願意放他分開,聽了這話連忙答應一聲,又說:“爸,媽,那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
衛紹成點點頭,衛洵拿上車鑰匙就跟著沐嘉樹和沐浩倡走了。
沐言睿這一陣身體狀況一直不好,大部分的檔本身就在家裏,他們先去公司拿了一些遺漏的,才又回了沐家大宅,沒過一會,方靜幀也來了。
沐嘉樹兩年多沒有接手總公司的事務,很多東西都不熟悉,還需要和沐浩倡一起整理,反正都是熟人,他們誰也顧不上衛洵跟方靜幀,就一頭紮進了書房。
衛洵和方靜幀的心情同樣十分沉重,兩人坐在沙發上默默無語地對視了一會,衛洵道:“不如我讓阿姨給你收拾一間客房,你去休息會吧。”
方靜幀苦笑道:“這種時候,誰能睡的踏實?我也不給他們添亂,就在這坐著吧,萬一有什麼事情能幫忙,也好快一點……唉。”
衛洵點了點頭,去廚房沏了壺濃茶端進來,給方靜幀倒了一杯,坐在沙發上想了一會,摸出手機開始一個個打電話。
方靜幀坐在旁邊聽了一會,發現衛洵是在吩咐人把關於沐氏不利新聞壓下去,又找銀行籌款,不由十分意外。
直到衛洵的電話告一段落了,方靜幀才忍不住問:“你剛才把鼎豐抵押出去了?”
衛洵揉著太陽穴“嗯”了一聲,隔了一會,又說:“出了這樣的事,沒有足夠的資金肯定不行,明天沐氏的股價肯定會一路直跌,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拋售。沐家很多的資金都只有沐叔叔一個人知道……我怕他們籌不到錢,不過估摸著現在應該差不多了。”
方靜幀也是搞金融的,衛洵的話她明白,只是對於他這樣的行為,還是不能說不驚訝的,她隔了一會,才輕聲說:“雖然到現在為止,嘉樹遇上了很多事情,但我還是很羡慕他。你對他真好……我真的很奇怪,為什麼一個人就能對另一個人這麼好?”
衛洵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她,看了一眼時間,向廚房走去:“忙了半夜,也該累了,我讓阿姨做點飯給他們送上去。靜幀,你吃什麼?”
方靜幀歎了口氣:“隨便吧。”
沐浩倡和沐嘉樹也的確一分鐘都沒有閑著。
從醫院出來之後冷靜了一會,沐浩倡的頭腦也清晰起來,不再廢話,跟沐嘉樹一人坐在桌子的一邊,面對面地處理文件,兩人各自對著曲曲折折的指線,也沒有什麼交談。
沐嘉樹一充上手機,同樣也是無數的資訊和電話湧來,秘書能處理的都已經擋下了,能直接打到他和沐浩倡這裏的都是不能敷衍的人物,即使再忙亂也只好一一答復。
現在的沐氏可以是說帝王有恙,皇子監國,本來就讓人放心不下,更何況過去的早已立下的“太子”兩年多前就去世了,剩下沐浩倡威信還比不上當年的沐嘉樹,沈樹這個剛回家的私生子就更不用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