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麟一下子就回想起來了。
如果按照歷史原本的軌跡,老爹關羽涼了之後,多出了許多身份,比如…他是道教“護法四帥”之一的“關帝聖君”,是“武財神”;
而在唐代,關羽道教封神之前,佛教就已經把關羽納入其中了,被封為“伽藍菩薩“!
他在寶島被稱作“玄靈高上帝;”
他在宋代封為“顯靈王”、義勇武安王!
明神宗時將其神位晉級為“協天護國忠義帝”、“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天尊關聖帝君。”
除此之外。
他還是剃頭匠、是神秘組織供拜的祖師爺;
是商人每日三炷香…要拜見的財神爺。
當然,這個財神爺的身份,商人們供拜時,往往還均能說出個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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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說,關公生前十分善於理財,長於會計業務。
曾設“筆記法”,發明“日清簿”。
是“會計”鼻祖;
還有的說,商人談生意作買賣,最重義氣和信用,關公信義俱全,故尊奉之;
甚而有之,還有商人說關公逝後,真神常回助戰,助蜀漢取得勝利。
商人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生意受挫時,能像關公一樣,來日東山再起,爭取最後成功。
信仰的力量是無窮的,而對關公的信仰,從古傳到今天。
膜拜尤盛。
可…
關麟想到的,不是這些個神話中的“名頭”,也不是“武聖”、“財神”。
而是另一個,老爹鮮為人知的頭銜——基建狂魔!
沒錯,在後世搞“基建”、搞“工程”…
“工地開工”前必須的一道儀式,便是拜關公。
至於緣由,便是因為歷史上湘水劃界後。
關羽丟了長沙、桂陽、江夏三郡,吃了暗虧,於是…他未雨綢繆的防著孫權,將江陵城打造成了鐵桶之城。
——所謂“江陵府城,州城本有中隔,以北舊城也,以南關羽所築。”
具體怎麽打造的,關麟不知道。
但,關麟很清楚的記得。
黃武二年,也就是關羽敗走麥城後的第四年。
得到了江陵“大禮包”的孫權,迎來了一次挑戰。
那就是面對魏國派遣的曹真、夏侯尚、張郃等人的進攻,那時候的魏帝曹丕甚至親自到宛城駐守,為其作援。
不出所料,孫權的統禦能力正常發揮,派來支援的野戰軍全被滅了。
只剩下朱然的一支孤軍駐守江陵。
城中士兵還因為饑餓還出現了大規模的浮腫,僅僅剩下五千人能動彈。
反倒是曹真又是起土山,又是鑿地道,又是造射箭車,箭如雨下,就這樣打了半年硬是沒打下來,灰溜溜的撤退了。
朱然此戰後“名震於帝國”…
當然,這裡面有朱然統率的功勞,可事實上,最終起到決定因素的是城防,是關羽打造的這處獨特的江陵城防。
乃至於呂蒙白衣渡江時,曹操都派人把這消息告訴關羽了,說東吳要偷襲江陵。
可關羽一如既往的囂張。
——“這城是我造的,他打不動!”
當然,最後的結果是糜芳降了。
這點兒,關羽是萬萬沒想到的!
保不齊,就連孫權、呂蒙也沒想到。
至於…這江陵城防有多硬?
核心便在於關羽在原本的江陵舊城的南邊又造了一個新城。
江陵城兩面臨河,不能作為主攻方向。
新城一造,相當於只能南面和西面進行攻城,而江陵城守軍不需要守四面,只需要守住兩面,準確的說是新城的一面和老城的一面。
如此,守軍的兵力是高度集中的。
因為新城與老城之間有通道連接。
這就相當於,退一萬步說,敵軍從南面攻破了新城,關羽依舊可以退回舊城繼續抵抗,如果從西面攻破了舊城,那照樣能夠退回新城。
如此,造成了本就城高河深的江陵城,想打下來,必須打兩次。
有人一定會提出,那可以從中間的通道打呀。
曹真就是這麽想的。
結果,差點沒被兩邊給擠兌到死。
所以…
關麟能得出一個結論。
這城得造,不僅江陵城得這麽造,長沙背靠湘江,與江陵城情況類似,也得這麽造。
而這新舊兩城一旦造下來,考慮到現在糜芳對孫權的態度。
只要他不開城投降。
那麽…這江陵城就是一百個孫十萬,或者十個呂蒙來偷襲,也得碰一鼻子灰。
當然,關麟的想法不止是這些。
他尋思著,西城郊那黃承彥的“沔水”山莊,如今至關重要的“軍工廠”,沒有堅固的城牆保護,總是這麽“浪”在外面,也不是個事兒。
別整的未來某一天孫權真的偷襲過來了。
打不下來江陵,卻把“沔水”山莊一掃而空,那豈不是血虧?
真要如此,關麟的心態就崩了呀。
所以…
關麟琢磨著,加固城池…不對,是築造新城,這錢他得出啊!
只是,出錢歸出錢,作為出資的“甲方爸爸”,那不得跟老爹好好談一談?
到底是老爹大?還是‘甲方爸爸’大?這不得比劃比劃?
按照關麟的構想。
這新城作為軍事要塞,老爹可以駐軍!
可裡面那麽大的地方,這都是地啊…
都是一座座房子,一座座工廠,未來很有可能出現商業,出現私塾學校,出現鬧事,這些都是他關麟的呀。
一時間,關麟內心中竟好似一團火焰,迅速的就燃燒了起來。
作為前世,打一輩子工都未必能在某一線城市買到一個衛生巾的“社畜”…
突然感覺到,他有機會擁有這麽大一塊兒地!
啊不,不是一塊兒,而是一個城池的地!
這得多遼闊呀?如此…關麟豈能不興奮?
豈能不摩拳擦掌?
——『老爹啊老爹,得虧你是個窮逼!這兩座新城,你不靠孩兒這個‘甲方爸爸’,你靠誰呀?』
——『這次,孩兒吃定你了!』
心念於此…
關麟笑吟吟的補上一句。
“子方叔?這築城,究竟差多少啊?”
“我那邊…剛好有四十五萬金,正愁著不知道怎麽花呢?”
“子方叔,這錢…新建兩座城的話,應該是夠了吧?!”
隨著關麟的話脫口。
糜芳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渾圓碩大,他的胸口在跌宕起伏,他的嘴巴張開。
“你,你,你…你…”
說了半天,也僅僅嘣出一個“你”字。
“子方叔,淡定…淡定。”關麟勸道。
糜芳一把端起桌案上的碗,猛地灌下一口水,旋即驚愕的問:
——“你…你小子啥時候有四十五萬金?”
糜芳不信。
如果按照一金等於二十兩的話,怕這整個屋子都裝不下。
如果換算成糧食的話,一金等於一斛。
那這些糧食…四十五萬斛,這是差不多兩年荊南四郡的收成了。
足夠塞滿整個太守府了。
不!
太守府根本盛不下!
…
…
江陵城北城門,一出城門走不過千米,就是一條湍急的長河,此河名為“揚水”。
揚水滾滾東流,宛若直通天際,兩岸是平緩起伏的山巒坡地,風吹落葉,綠草泛黃。
關羽與馬良此刻剛來到這裡。
關羽下馬,負手朝揚水岸邊走去。
他眯著眼,凝望著眼前濤濤的水流,感慨道:“此揚水,不愧為我江陵城天然之屏障啊!”
馬良亦是感慨:“是啊,不是誰,都能像那項羽般破釜沉舟,也不是尋常的將領就敢像韓信般背水一戰。”
馬良的意思是。
江陵城,雖是兩面環水,但其實要從這兩路進攻,也不是沒有辦法。
只不過,韓信的背水一戰,終究是隻存在於“理論上”。
那需要綜合太多的“因素”了。
正常而言,攻城的一方往往在攻城時,是要給自己背後留出充分的余地,作為緩衝去進行排兵布陣,防止城內的敵軍突然衝出來突你的。
如果是背靠大河攻城,非常容易讓守軍把你趕到河裡去。
故而…
江陵城兩面環水,相當於有兩處天然屏障。
以此去推導,襄陽城三面環水,一面靠山,攻城的難度更大!
關羽再度感慨一番…
因為水流湍急。
多少…將他白日裡的陰霾與那所謂的“羞愧”一掃而空,這讓他的心情豁達了許多。
關羽詢問馬良:“圖紙設計好了麽?”
馬良取出圖紙,“江陵城北面是揚水,冬面是夏水,南處引申出一片空地,再往南則是長江,如此這般,江陵城以南建造‘新城’最是有利!也最是固若金湯。”
“而長沙郡與江陵類似,三面環水,更有利於建造新城。”
聽到這兒,關羽頷首。
他向左行了一步,眼眸緩緩的張開。
沉吟道:“前車之鑒,後事之師,雲旗能料準東吳奇襲一次,關某卻不能每一次,都寄希望於他的預判,如此就太過僥幸了。”
關羽沒法不去想關麟。
而只要想到他,有關荊南四郡“險象環生”的教訓就不由得浮現於眼前。
誠如關羽說的“前車之鑒”哪!
他繼續沉吟道:“北拒曹操,南抵孫權已是十分不易,倘若要北伐,實現孔明那隆中對的構想,就一定要確保江陵、長沙固若金湯,這新城,就是咬咬牙也要造!”
從關羽的話中,馬良並沒有體會出太多,關公造新城的堅決與義無反顧。
反倒是,他感受到最多的是關羽的變化。
以往的關羽,豈會說出“前車之鑒,後事之師”這樣“露怯”的辭藻?
以往的關羽又豈會說出“北拒曹操,南抵孫權已是十分不易”這樣的話。
——關公變了好多!
馬良最直觀的感覺就是。
雲旗公子幾次三番的挑釁關公、壓製關公,這麽做雖是有損關公的威嚴,可事實上,卻讓關公的傲氣消散一大截的同時,也讓他遇事時變得冷靜與謹慎了許多。
——『傲氣不再,冷靜謹慎下來的關公,是無敵的呀!』
馬良不由得心頭感慨。
心中這麽想,馬良張口道:“新城的確要造、該造、不得不造,可若同時造兩處新城,難度不小,但這些人力上的事兒還好說,最缺的就是錢了…關公屢次派人去詢問糜太守,可糜太守遲遲沒有回話,或許…他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吧?”
“築城”是一門課程!
昔日的洛陽太學中,專程開設過“築城”這一門課程,老師還是年輕時有過四年築城經驗,後又任司空,從事城池建設到園陵規劃的橋玄橋大公子
不誇張的說,築城是一門極其複雜的綜合課程。
但凡建造一座新的城池,其中包括資金、人力、地理環境、城池設計規劃、城內構造、防務、天氣、時間、自然災害、給排水系統、道路設施、地基構造、消防、區域劃分等諸多相關知識。
能建造一座新城,上至帝王,下至庶民,是男子漢大丈夫一生的夢想!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繞不開一個字:
——錢!
如果用關麟的話,更直接:
——“我爹關羽就是個窮逼,他能造的起城?”
事實上,關羽是造的起的。
只不過…進度並不快。
馬良看出了關羽的為難,感慨道:“又要北伐,又要築城,一年的收成就那麽多?三軍將士們的消耗卻是固定的,一年到頭…節約些,才剛剛夠用,若是強行築城,怕是…”
念及此處,馬良突然想到了什麽。
他迅速的收起了他此前的話。
面色像是從烏雲密布一下子就變得晴空萬裡。“關公,府庫自是拿不出築城的錢,可咱們江陵城,有一個人…他有錢哪!”
“——誰?”
關羽急問。
馬良笑著說出了他的名字,“正是關公之子雲旗啊,此前…長沙郡,他可是發了一筆小財,如今怕是咱們整個江陵府庫都沒有他富庶啊!”
這…
聽到關麟;
聽到關麟的錢!
關羽下意識的凝眉。
他知道關麟有錢,也知道關麟發了筆橫財,草草去算也大致能算出…四十五萬金,隻多不少!
新建兩座城,這筆錢,足夠了。
可,偏偏這事兒,事關的是關麟這小子,這就不是開玩笑了。
他關羽憑什麽給這兒子要錢?
關羽,又哪裡有臉給這兒子要錢?
當然,關羽可以選擇強取豪奪,可到時候,一定是“得勝橋”下,這小子大放厥詞讓他這老子下“罪己書”
想到這兒…
“呵呵…”關羽笑了。
這一次,他竟沒有半分懊惱與苦澀。
他只是笑自己,已經能猜到這小子後續的做法了。
『——是關某進步了麽?』
心念於此,關羽一捋長髯。
“雲旗的錢,就算了吧…”關羽輕輕揚手,“自古只有父親養育兒子花錢的,哪有從兒子身上討私錢為公的道理?這傳出去,豈不是讓人譏笑關某?”
“若如此…”馬良像是又想到了一個別的方法,頓時眉宇一展。
可很快,他又搖了搖頭,直接了當的否定。“這個也不行!”
“季常又想到什麽?直說無妨!”關羽回望向馬良。
馬良的嘴角已經沒有方才的笑意,他開口說道:“平公子方才提到,今晚之前,那批繳獲的虎豹騎軍輜就會運到江陵!”
如今的關羽對於有關關麟的事兒十分敏感。
不等馬良把話講完,關羽就開口,“你的意思是,扣下的這批虎豹騎的軍輜去換錢?築城?”
馬良連忙搖了搖頭,“起初是生出這麽個想法,某是覺得,盡管這批軍械是雲旗公子的計謀繳獲的,理應歸於他,可今日一早雲旗公子卻提出只要一千軍輜,其余的歸於關公,虎豹騎五千之眾,故而…這軍械定還剩下不少!且虎豹騎乃曹軍裝備最是精良的驍騎…這些軍輜也必定好賣!”
“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對,軍輜換錢只能跟成都那邊換,關公這邊缺錢,劉皇叔那邊一樣不富裕啊…所以當即就否定了。”
——『原來如此。』
提到了虎豹騎的軍輜,關羽內心中,下意識便閃過了一絲“可惜”、“惋惜”的色彩。
當然,他不是可惜…沒能拿這批軍輜向兄長換錢築城。
而是誠如馬良所言,這批軍械是關麟這臭小子設計繳獲的,關羽原本扣下,是為了讓他更改答卷,如今誤會解除?
關羽還有什麽理由扣著這一批軍輜呢?
別說是隻給他一千,就是多留下一柄長槍,一副鎧甲,一匹戰馬,關羽都覺得羞的慌!
都怕又一封“罪己書”騎在他的臉上!
——『算了…這小子的東西,算了吧!』
關羽心頭暗歎一聲。
然後太守。
“周倉將軍何在?”
“末將在!”
周倉連忙上前拱手,關羽則吩咐道:“今夜那虎豹騎的軍輜到了,你即刻帶人清點,所有數量務必清點準確,明日一早就送到…送到那‘賊曹掾署’,交付給‘雲旗’,讓他處理。”
這…
周倉一驚,當即神色凝重地道:“雲旗公子隻…只有一千部曲啊!”
關羽沒有去看周倉投來的目光,他語氣平和,淡淡的道:“給他,都給他!”
“除此之外,明日你帶著武庫的官員一道去見他,告訴他,從今天起,荊州的武庫悉數向他打開,凡他手下部曲,優先配置一切軍輜,若有延誤,關某定然嚴懲!”
啊…啊…
——『這是風雲突變了麽?』
在周倉不可思議的目光下,關羽的語氣低沉且堅定。
這種語氣表明…關公已經做出了決斷,絕不會更改。
“是…是…”
當即周倉拱手一拜。
馬良則是意味深長的凝望著關羽。
他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在這劍拔弩張的“父子爭執”中,又一次…又一次是以關公的落敗,以雲旗公子的完勝而告終。
且這一次,比上次那“罪己書”,無疑帶給關公的影響更大,更重,也更深遠。
周倉轉身正要去安排…
關羽像是因為提及“關麟”而突然又想到了什麽。
“等等!”
周倉拱手,“關公還有何安排?”
關羽拈須沉吟,“明日一早,關某與你們一道去…”
啊…
周倉還沒反應過來,馬良卻是一驚。
——『關公的內心已經強大到,能直面這場父子對局中雲旗公子的完勝了麽?』
馬良正想開口…
關羽的話依舊還在繼續。
“曹仁暈厥,正是時候向襄樊用兵啊,若是能一舉控制了荊江,那進可取樊城,退亦可收復江夏北境之地,究是那曹操來到,也無力更改敗局。”
——『的確如此!』
馬良心頭暗道一聲,旋即連忙提醒道,“駐守荊江的是那魏將文聘吧,這可是關公的老熟人了,論及水戰,此人在曹魏亦是無出其右啊。”
“呵呵。”關羽的眼眸一下子變得堅定,變得分毫不讓,他的語氣冰冷。“所以,在枯水期才更應該滅了他!”
文聘是讓關羽吃過大虧了,而且是水戰!
作為曹魏為數不多的水軍將領,在關羽眼中,文聘的威脅更大,在漲水期時更致命!
——『原來如此!』
馬良突然就懂了, 為何關公要將所有虎豹騎的軍輜都交給關麟?
為何一反常態的讓武庫向其敞開?
這不只是因為今早時的愧疚。
更多的是因為曹仁暈厥,在曹操回來之前,關公打算提前滅了這個老對手——文聘!
而面對那曹魏的騎兵,若要速勝。
關公不得不向雲旗公子借得…那號稱“騎兵克星”的“偏廂車”、“連弩”,借得那能運送軍輜、軍糧的“木牛流馬”!
這些才是致勝的關鍵哪!
只是…
馬良下意識的張了張嘴,他想說些什麽。
但很快,又把想說的話悉數收了回去…他不敢說。
他隻敢把這些話放在心頭。
——『關公啊關公,如今你們父子間這攻守之勢異也…現在的主動權是緊緊握在雲旗公子手上啊!』
——『這偏廂車、連弩、木牛流馬…關公是想借,可雲旗公子他…他會給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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