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逐顏開,活蹦亂跳,眼神中藏匿的是深深的激動與亢奮。
而這都是因為一本書,一本雲旗弟…隻草草寫了“幾回”的書。
書名為——《鬥戰神·張飛本傳》!
張星彩都愣住了。
她發現自打她把雲旗寫的這本書的一些“小樣”片段交給父親後,父親張飛簡直是愛不釋手,反反覆複讀了好幾遍。
吃飯前讀,吃飯後讀,就連去茅房的路上也要再看上幾眼…
哪怕是現在。
——還給那兒讀,給那兒品呢!
一邊讀,一邊品,還一邊嘚瑟。
“閨女你看看,雲旗寫的這第十七回是真的精彩啊…”
張飛指著手中的文章,手指指向的方向正是——《鬥戰神·張飛本傳》中的第十七回,當陽斷後‘無中生有’一聲吼。
張飛忍不住念道:“老子曰,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天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張翼德品讀《老子》,融合《易經》,深諳‘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直至無窮’的道理,遂悟靈智之下悟出此‘無中生有’,將此‘無中生有’演化為‘樹上開花’之計…諳熟於胸!”
念到這兒…
張飛一蹦三尺,整個一個興奮的手舞足蹈:“這樹…樹什麽來著…”
張星彩連忙提醒,“樹上開花…”
張飛連忙點頭,“沒錯,就是樹上開花之計,俺就是這麽想的,俺就是這麽悟的呀!”
說著話,張飛拉著閨女張星彩過來,指著下面一段。“樹上本沒有花,但可以借用假花點綴在上面,讓人真假難辨…”
“長阪坡上,局勢間不容發、危如累卵,那時的張翼德站在當陽橋上,心中暗道,我雖只有二十余騎,可若是用此‘樹上開花’之計,虛張聲勢之下,曹軍縱有百萬?又有誰敢上前?”
“於是,張飛讓二十名騎兵到林子裡砍下樹枝綁在馬後,然後讓騎兵騎馬在林中飛跑打轉,揚起塵土,做完這些,張飛一人騎著黑馬,橫著丈八長矛,威風凜凜站在長板坡的橋上…”
“百萬曹軍呼嘯而至,見張飛橫矛立馬,又看見橋東樹林裡塵土飛揚,以為樹林之中定有伏兵!一時間畏懼不前。”
“張飛看到這一幕,心中大喜,表情卻是不漏聲色,他隻心頭暗道‘借局布勢,力小勢大。鴻漸於陸,其羽可用為儀也。’當即,張飛朝著百萬曹軍一聲吼…“我乃燕人張翼德也!誰敢與我決一死戰?聲音大如驚雷…曹軍聽到,俱皆嚇得兩股戰栗!”
“誒呀…這段寫好,這段簡直把俺那樣子,俺心中所想寫絕了,寫得好啊!寫得好啊!俺…俺就是這樣想的,俺就是這樣退了百萬曹軍的,對…就是這樹…樹上開花!開了一樹的花!”
呵呵…
聽到父親張飛的話,張星彩就“呵呵”了。
她隨口問道:“父親既說,雲旗寫的與父親想的一般無二,那這一句‘鴻漸於陸,其羽可用為儀也’是什麽意思啊?”
啊…啊…
張星彩的話讓張飛一時間啞口了,他撓撓頭,若是放在平時,他一定會很直接的回答“俺哪知道啊!”
可現在,逼都裝出去了,有一種覆水難收的感覺。
“咳咳…這個意思嘛…就是,就是…咳咳…”
看到老爹張飛為難的樣子,張星彩頓時了然了。
——『果然,雲旗與老爹,一個是真敢寫,一個是真敢認哪…』
當即,張星彩也不為難老爹,“這是《易經·漸卦》中說的:鴻雁飛向大陸,全憑它的羽毛豐滿助長氣勢…爹是不是想說,是這個道理啊?”
“誒呀,沒錯呀!”張飛大笑:“不愧是俺閨女,小小年紀也能悟到這一層,頗有幾分你爹當陽橋時的幾分風采了。”
“呵呵…”張星彩勉力的擠出一個笑容。
她其實想說…
什麽風采不風采的,這是她特地請教雲旗弟,得到的答案。
就在這時,張飛像是又看到了別的一回,不由得搖了搖頭,“這第八回‘下邳城,一怒之下嘗敗果’,雲旗就寫的不好,竟把俺寫成了一個莽夫,脾氣暴躁,動不動就鞭打士卒?鞭打副將?俺何時如此暴躁過?還因為這份暴躁城?這一回…寫的不好,不好…雲旗在哪呢?俺去問問他,這一回是怎麽寫的?”
看架勢,張飛就要去找關麟了。
儼然,鞭打士卒,這有損他“偉、光、正”的高大形象!
張飛覺得心裡別扭。
“爹…”張星彩一把將張飛拉住,“雲旗弟說了,不能只寫好的呀,有對有錯,有是有非,這才是最真實的父親哪…否則,沒有瑕疵…那就不是《鬥戰神》了…直接改稱神仙得了?這故事,也就完全失真了…”
張飛一聽,緩緩點頭。
略微思慮了一下,重重的說:“有道理——”
“俺雖然足智多謀,武藝高強,也不能一點兒毛病都沒有,那若是讓別人看到了,還以為都是編的呢!”
呵呵,張星彩冷笑一聲,心頭暗道:
——『本就是編的嘛,雲旗這…都要編的脫離邊際了。』
“不過…”張飛的話還在繼續,似乎頗為感悟,“仔細想想,有的時候,俺酒喝多了,卻是有些暴躁了,偶爾也會鞭打士卒。”
“平素裡沒怎麽感覺,可一寫到書上,難免讓後世之人覺得,俺就是喜怒無常,脾氣暴躁的莽夫?話說回來,俺怎麽能是沒有腦子的莽夫呢?以後,俺需得稍稍注意一番,對他們不能如此暴躁了,俺得讓世人對俺的印象改觀,俺最是愛兵如子,時時刻刻都與手下將士們稱兄道弟啊!”
——咦。
張飛的這一番感悟讓張星彩微微側目。
——『竟讓父親能想到這一點。』
——『雲旗這書的效果,這麽快就出現了麽?』
張星彩不由得驚詫連連。
她甚至往深去想。
這才…兩個故事啊。
若是…若是以後故事多了,那父親定會有更多感悟。
如此…她與母親就不用那般擔心了。
心念於此,張星彩不由得抬眸,眼神中有些迷離…
更多的卻是心中對雲旗的…的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不是感動,也不是感激,就像是…像是一種別樣的,無法訴說的情緒。
總而言之,就是很神秘,很迷離!
“雲旗呢?”張飛又一次張口道:“俺得去看看他,有沒有寫出新的章回。”
“這第二十三回‘調虎離山、借屍還魂,義釋嚴顏’,還有這第二十五回‘粗中有細,假癡不顛,誘蛇出洞,夢中擒賊’,怎這些故事…俺自己都不知道啊!”
說著話…
張飛就像是每一個“催更的讀者老爺”一樣,恨不得當即就去把關麟給抓起來,關進小黑屋。
你啥也別乾,就寫《鬥戰神·張飛本傳》就行。
——不寫完,不能出門。
“爹…”張星彩連忙堵住門,提醒道。“現在可不能去雲旗那兒…他忙著呢?”
“伱還沒嫁人,怎生這胳膊肘就外拐了…”張飛有些吃關麟這臭小子的飛醋…“那官醫署有張仲景忙活,雲旗能有什麽事兒?老老實實的寫這本書,這就是他最大的事兒。”
“二伯派人來了…”張星彩連忙解釋道:“聽說是讓雲旗弟去做江夏太守呢!”
啥?
此言一出,張飛一愣。
要知道,拋開那些個將軍的頭銜,他張飛也不過是個巴中太守啊!
雲旗這小小年紀?二哥就…就要讓他去做太守,執掌一方了?
正直疑惑…
張星彩已經挽著張飛的胳膊讓他坐回了座位上,“爹,你就忍忍吧…若是雲旗寫出了新的章回,我一準兒第一時間給你送來…”
說到這兒,張星彩朝著張飛莞爾一笑,一個轉身,宛若翩躚飛舞的蝴蝶就飛遠了。
張飛大喊:“你去哪?”
“去找雲旗——”
隨著張星彩的這一道聲音,轉過了一個回廊,張星彩徹底消失在了張飛的視線中。
張飛無奈的搖頭,沉吟了半天,方才感慨道。
“閨女大咯…誒呀,竟還有些舍不得。”
莫名的,這個粗中有細的漢子,竟添得了幾分感傷。
不過很快,張飛再度被那兩篇故事吸引,目不轉睛的盯著上面的文字。
這麽栩栩如生的故事,張飛感覺他還能再看一百遍。
一邊看,一邊嘀咕著。
“原來…當年俺當陽橋下一聲吼,這一計是叫‘樹上開花’呀?俺竟然自己都不知道!”
“誒呀…那要按照雲旗這樣寫的,這最後一回俺竟有‘三十六計’傳於後世,誒呀…如此,俺豈不比那諸葛孔明更足智多謀了麽?不行不行,得少點兒,讓雲旗減個一半兒,多少給孔明幾分面子,俺也得稍微低調點兒啊。”
突然間,張飛就變得愛思考了起來。
儼然,一種新的思維方式,正悄悄的在張飛的心頭生根萌芽。
——人嘛,就怕瞎七八琢磨!
——空氣,就怕突然安靜了下來。
——莽夫嘛,就怕遇事兒先思考!
…
…
關麟所在的書房十分安靜,他靜靜的看著廖化呈上來的信箋,這是關麟的老爹關羽親筆所寫。
——江夏北境攻陷。
——俘虜九千四百余人。
——俘虜曹魏的江夏代太守劉曄。
——蔣乾、王粲、阮瑀等人歸降。
看到這裡時,關麟還覺得很正常,算是他一封提醒後,老爹的常規操作了。
可再往下看,畫鋒就有些突變了。
…首先是九千四百余俘虜,因為顧慮北方的家眷,悉數不降;
再是劉曄,一個漢室宗親,卻堅持他自己是魏臣,說食的是魏祿…
丫的,都不說自己是漢臣了。
還特喵的誓死不降。
看到這兒,關麟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
好像這江夏是攻下來了,可一大堆破事…都沒解決。
而接下來…在關麟巨大的目瞪口呆中,他看到了老爹任命他為江夏太守!且這九千四百余俘虜,這劉曄,這些降將悉數歸他關麟。
頓時…
關麟就想向老爹爆粗口了。
『——你大爺!』
有這麽坑兒子的麽?
有這麽不要臉的麽?
江夏這麽個重鎮,三面環敵,你讓我當太守…我就忍了!
——誰讓我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可你一不給我兵,二不給我將,就把這一乾降將、俘虜給我?
這是——玩呢?
有那麽一瞬間,關麟覺得…丫的,他爹關羽…真是三天不打,上房…啊呸,錯了…是三天不罵,他就以為我關麟是好欺負的,是軟柿子了。
當即,關麟都想撂挑子了。
都想殺到江夏,殺到他老爹身邊,指著關羽的鼻子大罵。
“爹?你還要不要臉了——”
關麟內心中這個想法很劇烈。
倒是諸葛恪,似乎是看出了關麟不太高興,連忙補上一句,“關公對雲旗公子治理江夏頗為期待!從今往後,在下就是關太守麾下的長史曹掾了…太守但有驅使,恪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諸葛恪先是表態。
廖化也連忙表態,“太守是能開府的,在下鬥膽毛遂自薦,也願意為關太守效力…只是…”
“只是什麽?”關麟順著問。
“在下此前擔任的乃是關公的主薄,是文職,可在下心頭的願望是上陣殺敵,所以,希望太守能任一武職於我,哪怕是一個曹掾。”廖化的眼芒無比期待,他補充道:“比起某…在下還是更希望在關太守面前自稱‘末將’!”
提到“某”與“末將”的稱呼。
在軍營中,凡是謀士、文官,在下級向上級對話的過程中,統統要在自己的姓氏後面加上一個“某”字。
而武官,則簡單一些,直接以“末將”相稱。
這是軍營裡的規矩。
但這又不是一成不變的,比如關羽就喜歡自稱“關某”,似乎這樣的稱呼很是“裝逼”!
當然,這不重要…
關麟從廖化與諸葛恪的眼眸中,他能感受兩人對加入他麾下的那種炙熱與期盼的心情。
還有…
『開府是麽——』
關麟不由得遐想起來,雖然江夏太守,在老爹這麽一封信箋下,簡直是個悲催的光杆司令,兵靠自己,糧靠自己,啥玩意都靠自己。
可架不住…能開府啊!
開府的誘惑太大了!
一旦開府,就能培養自己的團隊,就不再是單打獨鬥,無疑…這對關麟是極具誘惑的。
那麽…
關麟眼珠子一定,他張口道:“廖主薄既有意做武職,那正好…江夏不還差個都尉麽?有勞廖主薄…不,是有勞廖都尉替我執掌江夏兵馬了,當然…”
關麟一攤手,“當然,似乎現在看來,江夏沒什麽兵馬。”
這…
廖化的眼簾下垂,他拱手低沉的勸道:“關太守…”
倒是諸葛恪搶先一步:“關公將這九千余俘虜賜給太守,某倒是覺得是個機會,只是不知…在太守看來,這九千四百俘虜?這劉曄…能降麽?”
“還有…那蔣乾、阮瑀、王粲…這些降將,能用麽?”
一連兩個問題。
關麟鼓了鼓了嘴巴,眼珠子一定,當先回答第一個,“這九千四百俘虜,或許…能降吧…只不過,需要用一些不太光明的方法。”
此刻的關麟,已經開始琢磨起,一些“極致黑暗”的手段了。
“至於…這些降將。”關麟搖了搖頭:“他們…沒法用吧?”
是啊…
蔣乾、阮瑀、王粲…這
都是一些文人哪!
蔣乾盡管沒有盜書,可歷史記載的,也就是一個英俊的“噴子”形象,所謂——有辯才,有儀容,獨步江、淮之間,莫與為對。
至於阮瑀、王粲…這是建安七子啊。
阮瑀曾受學於蔡邕,有過詩集,一篇《為曹公作書與孫權》文采斐然。
文筆絲毫不亞於“陳琳”!
特別是對音樂方面頗有造詣。
說起來,他兒子、他孫子比他名氣還大——阮籍、阮鹹,乃是竹林七賢之一!
至於王粲,善文,其詩賦為建安七子之冠。
在北方文壇…是能與曹植並稱為“曹王”的存在。
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個“寫”的“狗作者”!
這樣的人?
在太平盛世搞搞文學創作,恰個爛錢還行!
真讓他治郡理政,怎用啊?
一想到這兒,關麟不由得搖頭…
倒是唯獨…這位劉曄!
提到他被俘虜。
關麟眼睛放光。
這可是個膽識過人、籌謀畫策的大發明家…
在關麟看來。
無論是未來的秦弩大陣;
還是各種各樣的發明創造…
亦或者是考慮到黃承彥那老頭的身體,考慮到…隨著這老頭年齡的上漲,工房中,不得以…需得為這老頭減負。
如此說來,劉曄對關麟,對蜀漢“科技樹”的發展與進程是至關重要的。
心念於此,關麟直接吩咐:“這樣,明日我處理下長沙的事兒…後日,咱們就啟程返回江陵!”
廖化與諸葛恪拱手,齊聲應喝道。
“喏——”
正巧,張星彩姍姍來遲,聽到要返回江陵,她連忙問:“是要回去了麽?”
不等關麟回答。
“公子…”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是糜陽,腳步很急,語氣也頗為急促。
關麟朝張星彩眨眼,示意他先忙正事兒。
旋即,關麟招呼糜陽進屋,連忙問。
“讓我猜猜,是醫署出什麽事兒了?還是那江東的大都督魯肅出什麽事兒了?”
“都不是…”糜陽的回答出乎了關麟的意料。“是…是一些長沙郡的官吏,他們紛紛備上‘厚禮’要贈予公子…”
唔…
此言一出,關麟有些意外,第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倒是他的“長史功曹”諸葛恪才思敏捷,當即就提醒道:“我知道了,定是雲旗公子成為江夏太守的事兒不脛而走,傳了出去…所以…”
的確如諸葛恪的猜想。
還真是這個原因…
起初關麟來長沙,是逆子,是惡少,是為非作歹…
故而,一乾官員畏懼於他的身份,既不招惹,也不靠攏,默契的保持著距離。
可突然…
關麟的風評從惡少、逆子、為非作歹,變成了“高尚高潔”、“大義凜然”、“救醫聖於病症”…
風評的逆轉,讓這些長沙城的官員一個個大跌眼眶。
當然…
只是如此的話,他們也犯不上主動去接近這位關家公子。
可現在,又不同了。
如今,關麟成為了江夏太守,這身份…就又、又、又、又不一樣了。
要知道,整個荊州的官員不是一成不變的,是流動的,很有可能你今年在長沙,明年就調到江夏去了。
在這樣的大前提下,自然…一個個官員就得登門拜訪下這位新晉的江夏太守了。
保不齊未來的某一天,他們就得到這位關太守手下做官,如今…登門拜訪,送點小禮物,也能提前混個臉熟!
正是為此…
這個下午糜陽與麋路收到了無數拜帖。
連帶著還有許許多多的禮物。
聽糜陽把這些講完,廖化連忙道:“既太守有事,那…末將就先回避。”
這種送禮的事兒,該回避的時候就得回避啊!
“不用!”哪曾想,關麟一擺手,提起茶盞,直接示意,“都是自己人,不用藏著,說,說說這些官員都送了些什麽?”
別說,關麟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
“是…”糜陽踟躕了一下,旋即還是張口吟出了這些禮物。
只是,隨著他的話,此間包括關麟在內,一片寂靜,一片默然。
——“是菊!”
——“是各種各樣的菊!”
此言一出。
“噗”的一聲,關麟口中的茶悉數全噴了出來。
菊丶花?
他頓時心頭就一個感覺。
——『菊丶花?』
——『你們就拿這個來考驗幹部?』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