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前院的門早就已經鎖掉了,只有一個新買進來的小廝守著門,他看見丁小閣怒氣沖沖的過來了,連忙就站起了身子問好,丁小閣只是點點頭便讓他開門。而那小廝便遲疑了:「六小姐,這門小姐那邊不是讓鎖了嗎?怎麼又要開啊?」
丁小閣只是冷笑:「為什麼?因為要看一場熱鬧!快點打開!」
那小廝雖然隱約也知道六小姐並不是三房的親生孩子,可是平日里米氏和丁修節一家都頗給她做臉,所以在這些下人心中,丁小閣還是頗有威望的。現在聽到丁小閣如此的口氣這麼說,他也不敢耽誤,麻溜的就把門給打開了。
丁修忠也料到這丁修節今天晚上是不會過來了,所以並沒有太在意丁六郎的去向。不過,他不是親生爹娘自然不是很在意,劉氏則不一樣了,她見這吃飯的時候丁六郎還不回來,心中就有些擔心了,等到吃完飯了,丁六郎還是不回來,她便有些坐不住了,她問丁修孝:「老三他們家不會打六郎吧。」
「你當老三家跟老大一樣?」丁修孝躺在炕上,看了劉氏一眼:「老三比老大懂事多了。」
雖然話是這樣,可是,劉氏也等不住,最後還是拖著丁修孝過來看看。她用的藉口是過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丁小閣,可是對於這個藉口丁修孝是一點都不上當的:「你當那死丫頭真的還記著你?要是記著你,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你那麼圍著她,也不見她看你一眼,我從小就知道那是個白眼狼,賣了拉倒,你就還天天想著。」
不過,話雖然這麼說,丁修孝還是想著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利益可圖,跟著劉氏過來了。
丁小橋就留了一扇側門,本來是想等著丁六郎自己坐不住了會回去,卻沒有想到丁六郎沒有回去,倒是先把丁修孝兩口子給弄來了。
兩人進一看,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只是點著只蠟燭,而那大大的桌子上,放著一桌子的菜,丁六郎早就已經趴在了桌上睡著了。劉氏連忙上前去看丁六郎,而丁修孝則站在桌子邊上打量著那一桌子的菜。這一桌子至少都有十個菜,分量雖然不算大,可是都很精緻。桌子邊上擺著一圈的碗,可是都沒有吃過的痕跡,就連筷子都整整齊齊的擺在筷架上,只是除了那丁六郎的面前一片狼藉。
看起來,這晚上吃飯的人似乎只有六郎一個人啊。
丁修孝有點奇怪了,看這擺了一圈碗的樣子,也不像是專門招待丁六郎的,看起來到像是原本要一家人吃飯的,可是後來出了什麼事情大家都走了,只留下了丁六郎一個人。
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樣的德行,丁修孝當然明白,他一拍腦袋便想一定是這個傢伙又說錯什麼話了。於是連忙就走到了丁六郎的身邊,劉氏還正在輕聲的叫丁六郎呢,丁修孝直接就將她個扒拉開來,一巴掌拍到了丁六郎的後腦勺上,怒道:「你個廢物,快點給我起來。」
丁六郎迷迷糊糊的不願意起來,又嘟囔一聲想要睡過去,丁修孝那叫一個氣啊,直接抬起了腳,便將那丁六郎給踹在了地上,劉氏驚呼一聲連忙要去扶,丁修孝則上前就把劉氏推開之後,提起了丁六郎的衣服問道:「兔崽子,你給老實說,你今天到底跟你三叔他們說了什麼了!」
丁六郎這才睜開了眼睛就看見了自己的爹娘,再一聽自己爹的怒罵聲,嚇得縮了一下脖子,便老老實實的將自己的所有說過的話給說了一遍,氣得丁修孝渾身發抖啊,他真是恨不得就上前踹死這個傢伙,他壓低著聲音指著丁六郎怒道:「這些話怎麼能拿出來說?這些話都是在家裡說著玩的,誰讓你說出來的,你這是找死嗎?敗家玩意兒!」
不過,罵歸罵,這還是要想辦法補救,所以,丁修孝兩口子又不得不商量起怎麼跟丁修忠說這個事,以及怎麼跟丁修節家修復關係來。
他們這正商量著,丁小閣已經進了子,她走路輕,又沒有點燈,更沒有跟著,再加上丁修孝他們又專心的討論的著怎麼補救,所以根本就沒有發現丁小閣已經進了這子,只是自顧自的說著。
「……不管如何,得先把六郎說得這些話糊弄過去,不然的話,還能弄錢啊!家裡只有一個小亭了,總不能把她也給賣了吧。我那手裡週轉不靈光,實在是等不了,這回舟平縣去,只怕是要錢的就要在門口排隊了。」
丁小閣冷笑道:「怎麼了?到現在恨不得能多生個女兒來賣錢了嗎?」
紫蘇飛快的奔到了米氏的院子門口,著急的在路上都差點摔了一跤。進了院子,稟報了一聲就進了。米氏哭過了一場,心情好了不少,再加上丁修忠溫言軟語的安慰,讓她的臉上帶著笑意,這紫蘇火急火燎的一進來,她倒是奇怪:「這是怎麼了?哭成這個樣子?」
紫蘇也不敢隱,連忙將自己剛才幹的蠢事說了一遍,又是道歉又是認罪,態度十分的誠懇。
米氏聽得這叫一個目瞪口呆,好一會兒之後才長長的嘆出了一口氣,她指了指紫蘇道:「你這個心大的,沒有事情,搬弄這些是非做什麼?小閣本身就是可憐人,你竟然當著她說這些,這些話,我聽了尚且一口氣都上不來了,更不要說她一個小丫頭………」
丁修節已經站了起來,拉著米氏就起身:「算了,算了,現在哪有空說這些,快點去看看小閣吧。」
說著,兩口子也急慌慌的朝著前院趕過去。才到了角門,就看見那個看門的小廝已經過來作揖行禮了:「老爺太太,是不是找六小姐?進去好一會兒了。」
丁修節也顧不得再問什麼,和米氏還有紫蘇連忙就進了子裡面,可是一進那副景象差點沒有將米氏嚇死。
只見丁小閣手裡拿著一把剪刀,就朝著自己的脖子上插過去,劉氏死死的拉著她的手,丁修孝則站得遠遠的,不停的叫罵著:「你把她放開,讓她去死!我只當沒有生過這種白眼狼,她怎麼不現在就去死!她乾淨了,我也乾淨了!眼不見心不煩的!」
米氏連忙撲了上去,也跟著劉氏一起死死的拉住了丁小閣的胳膊,大聲喊道:「小閣啊,你這是做什麼!你這是想要做什麼啊!快點把你的手裡的剪刀放下!」說著,她轉頭大叫一聲:「紫蘇,你還不過來幫忙!」
紫蘇完全嚇傻了,聽到了米氏的大喊聲,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撲上去,幫著米氏和劉氏兩個人將丁小閣手裡面的剪刀給搶了下來。
丁小閣的面色發青,她一雙眼睛都直了,一頭長髮早就披散了下來,現在她一臉的汗,卻不見一點的眼淚,她惡狠狠的瞪著丁修孝上氣不接下氣的吼道:「我今天就將這骨血還給你們,你們何時當我是過骨肉,不過就是仗著這點點血氣,便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我來要挾三叔三嬸,你們能做得出來,我便再也看不下去了,我今日就死在這裡!大家都清白!」
「你這個死丫頭,說什麼啊!」米氏一下子就哭出來了。她抱著丁小閣就將她交給紫蘇:「你不是我家孩子嗎?什麼要挾什麼連累,你這個孩子,你這麼說你是要疼死我嗎?」
劉氏連一句話都不敢接,只是跟著哭哭啼啼的。
丁修孝卻跳得八丈高:「你去死啊!你現在去死啊!我就不相信你捨得!你今天要是不去死,我就不姓丁了!」話音未落,他的迎面便被丁修節的拳頭狠狠的擊倒在地上。
丁小閣緊緊的咬著的嘴唇,氣越來越短,最後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到丁小橋接到消息趕到的時候,丁修孝一家三口都已經被丟出門去了,丁小閣躺在炕上,面朝著裡面,眼淚不停的落,米氏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見丁小橋來了,連忙示意她勸勸丁小閣,自己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出了。
這都已經清明瞭,天氣早就暖和了,可是現在的丁小閣,渾身上下冷得好像是冰水一般,丫頭們給灌了兩個湯婆子放在她的被子裡面,可就是這樣,她也渾身顫抖個不停。
丁小橋坐在炕邊,拉著她冰冷的手,眼淚也跟著嘩嘩的落了下來:「小閣,你這是做什麼!你當你死了,他們就都會念你的好嗎?我可告訴你,他們誰都不會念你的好,只會日日夜夜的戳你的脊梁骨,用唾沫壓得你連死了都不安穩,難過的只有我們。」她吸了吸鼻子:「難道你就這麼恨我們,巴不得讓我們日日夜夜的哭,就連十年之後想起來都還要掉眼淚嗎?」
丁小閣原本只是隱隱的在哭,現在聽到丁小橋的話,她沈默了一會之後,終於放開聲音大哭起來:「小橋,我怎麼會遇見這樣的父母,我怎麼會從這樣的人的肚子裡面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