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的?這丁家我回來不得嗎?」丁雨兒哼了一聲,倒是沒有因為丁修義的話而生氣,不過當她抬起眼睛的時候,正好看見丁修義幫羅氏將頭髮上沾著的一根草取了下來,而後兩個人相視一笑,很是溫情,她的火氣忽然就升了起來,她原本抬著的茶碗也垮塌就放了下來,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丁修義看了丁雨兒一眼,沒有搭理她,將手裡的稻草丟在了地上。轉頭一看,就看見了丁修節一家站在門邊上,他四處看看,發現這屋子里除了上首放著一對椅子,只有在兩邊放著四把椅子。不過,按照老丁家的規矩,那四把椅子基本上是出了來家的客人和丁修忠之外是沒有人能坐的。
看起來,他們也只能站著了。
丁修義帶著羅氏和兩個孩子走到了丁修節家邊上,一邊衝著走一邊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這一天天的下地乾活就夠累的,還要折騰些有的沒有的什麼啊!真是閒著沒事乾,真當所有人都是閒人呢!」
丁雨兒聽著這話那叫一個生氣啊,她的一張臉幾乎都扭曲起來,「丁老四,你說誰呢!你有本事把你剛才說的話再給我說一遍!」
「我又沒說你!大姐你激動什麼啊!」丁修義小時候跟丁雨兒很是不對盤,主要是因為張氏對於丁雨兒格外的信賴,而老丁頭則對丁修義特別的寵愛,這樣的兩個孩子自然是都有恃無恐,針鋒相對的。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四個兄弟中要說誰敢當面鑼對面鼓的跟丁雨兒頂起來,那除了丁修義就沒有別的人了。
「你這是跟我說話的態度嗎?」
「我從小不是一直就跟你說話這樣嗎?」丁修義對於丁雨兒的憤怒可從來不當一回事,他哼了一聲:「大姐,你少來套這些虛架子,你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就直說吧,你回來乾嘛?真是的,我是才下地回來的,連口水都沒有撈著喝,你就給叫過來,你有事說事,說在這說這些有的沒有的。」
丁小橋看著丁修義,忍不住心裡為這個四叔拍拍手,哎呀,雖然丁修義和丁雨兒的針鋒相對並沒有給丁雨兒那睥睨天下的傲慢造成一點傷害,不過光是他這種精神就已經讓人非常的佩服了!
「你!」丁雨兒幾乎拍案而起,就在這時,忽然老丁頭和張氏的屋子里忽然有個人清了清嗓子,丁雨兒便朝著那邊看了一下,隨後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聽到這聲音丁小橋也朝著那個房間看了一眼,那個屋的門是開著的,不過卻掛著藍花粗布的門簾子,門簾子的下面壓著木頭的門壓,根本看不見裡面有什麼動靜,不過那個清嗓子的聲音倒是讓人覺得相當的熟悉,是誰呢?
丁小橋和丁修節交換了一下眼色,便聽到丁七郎小聲說:「大伯也來了。」
「他來乾嘛?」丁小橋詫異到了極點,這丁修忠才回去幾天呢,怎麼就又回來了?這不像是他的風格啊!
「不知道,他們晌午過了回來的,那時候爺帶著二伯和二郎哥、三郎哥還有四郎哥下地去了。」丁小樓小聲的跟丁小橋咬耳朵:「一回來就進屋了說了好一會兒話呢,然後大姑才讓二伯娘將我們叫進來。」
「叫進來罵娘嗎?」
「嗯,說得可難聽咧。」丁小樓顯然不太願意重復丁雨兒的話,只是皺著眉頭。
丁小橋想來也沒有什麼好話,便也沒有追問。這個時候聽見已經平穩了心情的丁雨兒又說:「我們老丁家是一家人,原來是,現在是,以後也是,老三老四你們說是不是?」
這話聽起來沒有錯,可是,好像又不太對,丁雨兒是什麼人?會突然說出這種看起來沒有任何意義的話嗎?只怕不會吧,丁修節和丁修義交換了一下眼色,兩個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開口。
「我跟你們說話呢,是不是!」丁雨兒的聲音微微提高了一點,不過回應她的還是兩兄弟的默然。
丁雨兒見兄弟兩個不說話,目光里的火光熊熊的燒了起來,她猛的將目光轉向了米氏和羅氏,那凶狠的目光看得人心驚肉跳,她厲聲道:「米氏!羅氏!你們說,我們老丁家到底還是不是一家人!」
米氏雖然性格比較綿軟,可也不是傻子,連丁修節和丁修義都不開口的事情,她怎麼會貿然的回答,於是只是低頭在那裡不吭聲,羅氏見狀更不說話了,只是將兩個孩子往自己的身後塞去。
丁雨兒見兩個弟媳婦也不回答,幾乎被氣得個倒仰。她再也坐不下去了,騰的就站了起來,然後指著丁修節和丁修義說:「瞅瞅,瞅瞅!我們老丁家怎麼就出了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我不過就問一句我們老丁家是不是一家人,你們就連氣兒都不敢出了!原來在你們的心裡早就不認為老丁家是一家人了吧,不!是你們早就覺得自己不是老丁家的人了吧!」
「呦!瞧瞧,這都多少年了,丁雨兒,你這是還沒有出嫁呢吧!」就在丁雨兒正在屋子裡面火山一般的暴怒的時候,一個帶著涼意的嘲諷就這麼飄了進來。
大家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婦人正從階梯上一步步的朝著正屋走進來,她上身穿著一件藍花葛布的短襦,下身一條素色的長及腳面的裙子,腰上扎著一條藏青色緞子腰帶,腳上穿著一雙青色繡著寫卷草紋的鞋子。
這真是一個長得很是漂亮的女人,面如銀盤,眉如遠山,一雙大眼睛烏黑有神,只是鼻梁微微有些塌,不過卻越發襯得她的眉目如畫,人比花嬌。她一頭烏黑的頭髮只是隨便輓著一個普通的發髻,扎著一條藍布巾,插著兩股銀簪子,耳朵上帶著一對銀丁香,腕子上帶著一隻沒有花紋的銀鐲子。
這女人要說富貴的話,當然是比不過丁雨兒的,可是要說漂亮的話,丁雨兒可真是拍馬也追不上了。
而隨著這個女人出現,丁小橋忽然發現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特別是丁雨兒更是像見鬼一樣,丁小橋一頭的霧水,這是誰啊!她看看自己的弟兄姐妹,他們也搖搖頭,看起來,也是不認識這個人的。
這個時候忽然就聽到丁修節的聲音好像是從縫隙里擠壓出來的一般叫道:「姐!」
丁小橋一愣,然後便知道面前的這個女人是誰了。
丁修節有兩個姐姐,一個是張氏帶過來的丁雨兒,而另一個就是丁修節自己的親生姐姐丁風兒。
相比較起丁雨兒對於娘家的指手畫腳,這個丁風兒可是從出嫁之後就再也沒有過她的消息了。在剛剛穿越過來時候,丁小橋為了熟悉家裡的每個人倒是旁聽側擊的問了不少關於家裡每個人的情況,在說起丁風兒的時候,就沒有一個人不唏噓的。
據說丁風兒可是十里八鄉出了名兒的美人,但是在十四歲的時候就被張氏賣給了興東鎮的一個大戶做小老婆,而後,不知道怎麼的就再也沒有消息了。也有人說死了,也有人說跑了,反正那以後誰都不知道丁風兒的去向。
而靠著丁風兒賣掉的錢,丁雨兒出嫁的時候可真是風光,不僅如此,丁修義也用這筆錢下了場。
所以,丁修節對於張氏的恨並不是無緣無故的,如果說張氏從小對他的漠視以及虐待是讓丁修節對於張氏心寒的根源的話,那麼丁風兒的出嫁就是引發丁修節對於張氏憤恨的直接原因了。
丁修節自從三歲開始就是丁風兒養大的,所以丁修節對於丁風兒的感情可不是普通的姐弟之情,更多的像是母子之情一般。儘管,那時候的丁風兒只有五歲,可是她依然將丁修節保護得周全,一直到她被張氏賣掉。
丁風兒聽到了丁修節的聲音扭頭一看,她的眼眶微微一紅,不過卻沒有多說話,只是衝著丁修節點點頭,示意他到一邊去。丁修節雖然還想說什麼,可是,最後還是聽話的退到了一邊去,只是那雙眼睛熱切的看著丁風兒,濕潤的水花在眼睛里繞來繞去。
米氏輕輕的伸出了手緊緊的握住了丁修節的手,丁修節回頭朝著她笑了笑,可是這麼一個漢子眼睛里的濕潤讓人怎麼能不心酸。
「你你……」丁雨兒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驚恐,好像看見了鬼一般,就那麼一個字就這麼卡在了嗓子里,半天都沒有說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張氏屋子的門簾子一下子就被撩開了,然後就看見丁修義和張氏以及丁雲兒還有丁雲兒從屋子裡面走了出來,顯然他們一直竪著耳朵聽著動靜呢。
這幾人出來之後,自然而然一眼就看見了屋子中間的丁風兒,張氏的臉色猛地煞白一片,她一個踉蹌,差點跌到地上,要不是丁雲兒和丁月兒扶著,估計就要摔個狗啃屎,她手指顫抖的指著丁風兒,尖叫著:「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