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正值盛夏,買玻璃的人依然不見增多,反而有下降的趨勢。
可玻璃作坊卻加大了製作量,熔製玻璃和很多道工序都轉到了工棚。
如今雖然是玻璃的銷售淡季,玻璃行卻要準備進入秋季之後,玻璃銷售量增長的貨源。
另外,過年前,也會出現一個銷售旺季,這些都得有所準備。
喬辰生掌管著玻璃行,另外還帶著兩個夏家的家生子,進行琉璃配方試驗。
把他們能拿到的各種礦石配料,分別加入琉璃基礎配方中,已經燒製了兩輪,對原料和配料的各種屬性,有了基本認識。
現在正在準備進行塑模燒製。
而另一邊的玻璃工匠,則在不間斷的吹製玻璃筒,另外的切割、軟化、鋪平、退火等工序,則由後來買進的家奴完成。
這日辰時剛過,夏宴清正在觀看新招進的鑄模工匠,做幾個山水形狀的琉璃模具,卻見心秀急急走來。
“怎麽了?”夏宴清沒等心秀開口,當先問道。
“姑奶奶,那位黃秋容黃姑娘在外面,對看門人說,她是您的好姐妹,不用和她見外,不通傳就要進來。門房的老蒼頭正在擋著,只怕也當不了多久。”心秀急吼吼的說道。
兩個鑄模工匠詫異的看過來。
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清韻琉璃作坊有製作玻璃和琉璃的秘術,作坊內外看管甚嚴。
像他們這樣雇用的工匠,都是在各自的地方做自己的事情,並不接觸玻璃和琉璃製造。也沒機會、也不允許四下亂走,去觀看別的院子所做事物。
這位東家的好姐妹,難道能隨意瀏覽玻璃和琉璃製作?
夏宴清皺了皺眉,叮囑了鑄模工匠和打下手的學徒繼續做事,便隨著心秀走出院子。
現在的窯場,在原來的基礎上擴大了一倍還多,擴大的地方都用於玻璃製作了。
但也另外辟出一個院子叫輔助作坊,用於安置製作模具、以及打磨琉璃的工匠。
這些工匠和玻璃製作沒什麽關系,都是外來雇工,雖然簽了三到五年不等的傭工文書,也有保密協議,可是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煩,他們都集中在輔助作坊做事,不允許去琉璃和玻璃作坊。
玻璃作坊則按照工作量,分了三個院子,院牆也就一人多高,只是為了劃定界限,免得有外人誤入。
另外製作琉璃的作坊,單獨佔了一個院子。
夏宴清倒是不怕黃秋容自己進作坊觀看。
依照黃秋蓉時不時流露出來的、對工匠的鄙夷和嫌棄,不可能走進作坊。
如今已是六月中,正是盛夏時節,作坊裡的糙漢子們汗流浹背,恨不得赤膊上陣,哪裡是黃秋蓉這種閨秀能忍受的場面?
她是怕黃秋容帶了其他不講究的仆婦婆子,那些人可沒那麽多顧忌。
夏宴清走出輔助作坊時,聽聞稟報的喬辰生也從琉璃作坊走了出來。
他看見夏宴清,疾步過來,問道:“小的聽說,姑奶奶的姐妹來了這裡,不等通傳就要往進闖。不會是五姑娘和六姑娘吧?”
喬辰生是年少時就被夏家買來的奴仆,他沒在老宅伺候過,卻也知道老宅還有兩位姑娘未出閣。
夏宴清停住腳步,說道:“不是什麽姐妹,只是個熟人。你不用過去,隻管安頓眾人,把各個院子看好,不要讓生面孔靠近。”
喬辰生放下心,領命而去。
夏宴清這也是防著萬一,清韻玻璃行現在經營的玻璃優勢,全在於把玻璃液吹製成直筒狀。
這種做法相對來說沒什麽技術含量,只要學會玻璃的吹製技術,一般的玻璃工匠都能做。
也就是說,鏡面玻璃唯一稀罕的地方在於“想不到”。
在夏宴清生長的那個世界,從玻璃吹製技術出現,到用吹筒法制作平板玻璃,中間間隔了一千多年。
這一千多年間,製作平板玻璃,用過很多種方法,可就是沒人想到,把玻璃吹製成光滑的玻璃筒,然後縱向割開、軟化、攤平。
現在,只要有外人進到作坊,看到了玻璃筒,甚至看到縱向切割玻璃筒,就算是外行,把看到的狀況說出去,只怕用不了幾天,就會有操作過玻璃液的工匠想明白其中的關鍵。
夏宴清帶著心秀、心容,拐過一道矮牆,黃秋蓉也帶著兩個丫鬟兩個婆子,往作坊的縱深走來。
夏宴清堆了滿臉笑容,快步迎過去:“不知道黃姑娘大駕光臨,沒有及時迎接,還望黃姑娘不要見怪。”
一邊說話,一邊伸手相請,往外面的待客廳讓著黃秋容:“黃姑娘這邊請,我剛才已經吩咐下人準備了涼茶和水果。這大熱的天,黃姑娘先喝杯茶歇歇腳,咱們再說話。”
黃秋蓉腳步頓了頓,做出一無所懼的樣子,說道:“我剛出來沒多久,又是坐在車上。不用歇。倒是姐姐,一大早就來了吧,姐姐都不提累,秋容有什麽可累的?”
說著,挽了夏宴清的手臂,嬌俏道:“秋蓉聽說夏姐姐另外買了一個店面,專門晶瑩玻璃。秋蓉著實羨慕,過來看看姐姐是用的什麽驚天手法,做出此等神奇之物。”
夏宴清把手臂抽出來,笑道:“這個可不行,這是商業機密,也是我家這份生意的根本。黃姑娘還是別看了,免得看過之後,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這, 這個,”黃秋容一臉的受傷,“夏姐姐對不起,我,是秋容不懂事。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姐姐的本事,想看看這等神奇之物是怎麽做出來的。對不起,秋容讓姐姐為難了。”
夏宴清笑道:“沒事,不為難。來了就是客,來吧,去待客廳喝茶,吃點兒果品點心。黃姑娘不嫌棄這裡做事的都是工匠雜役,宴清已經很感謝了。”
黃秋容萬般無奈,隻得隨著夏宴清往前走,邊走邊四下打量著:“姐姐的作坊是院子套著院子的啊,我以為工匠們都是聚在一起做事的,沒想到這麽講究。”
黃秋容身邊跟著的兩個婆子,狀似無意的隨著黃秋容的視線,也在仔細打量著大院子裡的布局。
夏宴清皺了皺眉,應付道:“也沒什麽講究的,只不過做事的人多,分開易於管理而已。”
“這樣啊,”黃秋容點頭,忽然笑著問道,“姐姐的玻璃做法是不是很簡單,否則,怎麽連秋容這樣一竅不通的閨閣女子都不能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