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晏清奇怪、且拿不準,邵毅用怎樣的回答,讓夏珂相信她找邵毅單獨談話,必須避著人的?
奈何她沒和邵毅統一口徑,現在是真不敢多問,生怕兩人說差了。
看著夏珂時不時瞥向她的意味深長的目光,夏晏清心裡貓抓似的難受。
結果,她這萬般糾結的模樣看在夏珂眼中,更坐實了邵毅回答夏梓堂的話,就是他和夏梓希理解的那個意思。
唉,女兒的確是曠世奇才,但終究還是要嫁人了。邵毅那小子,得多花些心思,找找看他有沒有什麽不好的習慣……夏珂很有些惆悵。
再惆悵,女兒也得嫁人,夏珂整頓情緒,繼續說正事:“嗯,還有將作監派駐工匠的事情。為父之前沒怎麽留意將作監的內部事務,今日我讓人打聽了,那方朝生人品不錯,手藝在將作監也是首屈一指,只是性格孤直了一些。
也許不好打交道,但卻不會耽誤差事,若論研討技藝,這樣的人比陽奉陰違的人更讓人安心。你隻管照常做事,別的不用擔心。”
“是,謝謝父親替女兒操心。”夏晏清說道,心裡替自己慶幸。
如今的朝堂上,因為李家攛掇禦史鬧出來的事,還有皇帝暗示中書省的那個職位,父親在朝堂上本就格外惹人眼,卻還要以為她的事,去打聽將作監的工匠。
將作監那麽敏感的部門,裡面大多事務都和皇宮有關。若是讓人知道夏珂窺探將作監內部,再被人利用,在皇宮內搞出些事情,怕是又會給人興風作浪的機會。
可以想象,夏珂說的輕描淡寫的打聽,一定很花了些心思,才敢實施的。
夏珂繼續說道:“還有池窯技術,既然將作監已經出了圖,若是能早些完成,便趕趕工,早些弄出來吧。技術出來了,讓朝廷有個能征稅的由頭,那些人也就不在你這裡使手段了。”
“嗯,我會盡力的。”
…………
有了夏珂打聽到的事,夏晏清倒也不太在意方朝生是個什麽臉色了。
她怕的是,將作監派給她的,是個能在皇帝面前說得上話的奸邪小人。若是這種人,不但會在池窯技術上出頭拔尖兒,打壓別人,更會在皇帝跟前搬弄是非。
在這皇權至上的時代,她真怕皇帝因此對她有了惡感,影響她以後做生意,更怕因此連累了父兄的前程。
現在好了,只要方朝生的人品沒問題,別的就都好說。
只要是人,就會有缺點。她這是研究玻璃池窯技術,用的是技術,方朝生正是具備這種優點的人。脾氣嘛,能發起來的才是脾氣,發不起來,那就不是。
於是,夏珂找夏晏清談話的第二天,早早來到清韻齋窯場做準備工作的、以方朝生為首的三個將作監工匠發現,清韻齋這位東家的言行舉止之間,很是風輕雲淡了些。
即使對上方大人的那張臭臉,也沒事人一樣。該說的話照說,該做的事照做,絲毫不受方朝生的臉色影響。
說起來,方朝生還真是個做事的,得知清韻齋窯場已經具備大多數池窯材料之後,不等曲江說的三日後,在三方談過的第二天,就來窯場駐扎了。
窯場內,都是清韻齋自己的人,池窯施工位置在擴出來的那片地方,這三個外來人在窯場的行走倒也不怎麽受限制。
除了琉璃作坊和打磨作坊,嚴令不允許方朝生等人靠近,別的地方都得到通知,可以把三人視作自己人。
這三位似乎得到過曲江的告誡,在窯場並不亂走。但無論走到哪裡都不受限制,也著實讓他們舒服了些。
眼看著方朝生已經分派他帶來的兩個下屬工匠、和清韻齋十幾個工匠開始動工,夏晏清每日也花不少時間在修建池窯的作坊巡視,觀看進度的同時,也對照圖紙,驗看施工效果。
雖然現在剛開始做基礎,但按照基礎輪廓,再和圖紙做對照,倒也能把建成後的外形和結構想象個大概。
還有烏金石,也就是煤炭,若真如邵毅所說,是無煙煤或者半煙煤就好了。
…………
清韻齋窯場的池窯修建走上正軌,邵毅那裡,暗地裡盯著的事情也查出些眉目。
這天,京城城西劉家橋那邊的一個集市,一夥混混和兩個屠夫起了爭執。兩個衙役趕來喝止不住,就近報到兵馬司,邵毅領了十幾個人過來處理事情,正巧遇到夏梓希路過這邊。
紈絝出身的邵毅處理這種事情很手熟,一上來,二話不說,先把兩邊人各踢倒一個。他後面的兵士跟著上前,一通吆喝,把人圍住。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按照通常慣例走程序即可。
邵毅卻沒跟著兵士一起回轉,而是和夏梓希站在路邊說話。
修遠和夏梓希的長隨憑欄,兩人一邊一個站在兩步遠的地方,似乎很無聊,漫無目的的看著周圍。
就像那日擺茶攤兒的老漢想的那樣,邵毅這身兵馬司的官服,自帶回避屬性。街道兩旁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卻沒一個靠近他們幾人的。
“承安那日盯著的李氏,似乎的確有些問題。不知這幾日是否還有注意?”夏梓希問道。
邵毅把事情告訴夏梓堂,其實也打算讓夏珂父子同時跟進這件事。
當即也不做隱瞞,說道:“李氏的鄰居,就是那個和肖雲兒來往的巧珍一家,和他們的關系非比尋常,應該是專門照看肖家的。”
夏梓希挑眉,“可是又發現了什麽?”
邵毅面上帶著微笑,似乎正在和友人閑聊,說話卻極是鄭重:“有發現。肖家周邊鄰裡都知道,李氏靠賣繡品,維持家中生計和女兒學習用度。在李氏賣繡品的繡坊,看過李氏的繡品,手藝極好。但是……”
邵毅看向夏梓希, 這次,他面上浮起的笑容卻能直達眼底:“但是,我府中護衛跟蹤巧珍父親王飛虎的時候,發現王飛虎暗中和人交換繡品……我懷疑,李氏的繡工大約不足以維系她們家中用度,所以她賣出的繡品,應該另有出處。”
夏梓希也是面帶微笑,心中卻凜然:如此大費周章,怕是其中真有大圖謀。
“提供繡品的人,你跟住了嗎?”夏梓希問道。
邵毅牽了牽嘴角,眼中有一絲夏梓希不太理解的譏諷,他說道:“那人是成郡王府在京郊的莊子的人。”
如此看來,大約還真如他想的那樣,這位肖雲兒就是成郡王培養的、謀害皇帝的人。
攝政王嗎?取而代之嗎?他這次重生,果然就是來改變這一切的吧?
如果從遠處看來,夏梓希的面色不變,可視線卻在瞬間銳利起來:“你能肯定,那真是成郡王莊子上的人?”
邵毅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