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跪在旁邊,用刀切著瓜果,吉靈一眼掃過去,就看出來,都是她愛吃的幾樣。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新鮮的水果香,夜風裡還送來了淡淡的草木清香。
和白天不一樣,胤禛換了一身簡單素淨的衣裳。
吉靈看得出來——到了圓明園之後,他的心情也松快了不少,整個人身上那股緊繃著的狀態放松下來,顯出幾分難得的閑情逸致來。
畫舫無聲地推開了清瀾,在圓明園的後湖中遊蕩起來,吉靈看著這方向——應該是往福海那兒去的。
福海的水域寬闊,一來一去沒有半個時辰是下不了船的。
胤禛放下手中書卷,笑著看著她,眉眼彎彎道:“靈靈,知道下個月初三是什麽日子?”
吉靈心裡一跳,她自然知道,是原主的生日。
她最近一顆心完全牽動在三公主身上,難免會疏漏了自己。
沒想到胤禛還是牢牢記著。
吉靈心裡好暖。
以往每一年過生日,胤禛那兒都是恩賞不斷,但最近幾年都在紫禁城中,再加上皇后崩逝。
宮裡幾年都沒戲台子上了。
“朕知道你喜歡聽曲兒,這幾年,委屈了不少,難得今年駐蹕圓明園,今年靈靈的生辰,朕給你好好慶祝一番!”
胤禛將她的手握在掌中,送到唇邊吻了一下,含笑看著她道。
其實吉靈也不是多喜歡聽曲,只不過限於妃嬪身份,宮裡能消遣的娛樂項目不多,相比之下,聽曲看戲就已經算是比較有趣味性的節目了。
“好。”她高高興興地點頭。
這是四爺的心意,這麽多年過來了,他還是把她當成掌心裡的寶貝疼著——光憑這一份心意,再平淡的戲本子也好看了。
胤禛聽她應承,自然高興,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畫舫輕輕推開水面,波光粼粼,漫天的星光灑在水面上,水面猶如深色的綢緞。
四周極安靜,只能聽見夜裡魚兒躍出水面的聲音,又有風吹草葉,穿林之聲,胤禛攬著吉靈靠在畫舫的錦墊靠背上,伸手輕輕撫摸著她頭髮。
不多時,畫舫已經到了福海之中,遠遠地便見一處燈火明透,宮人袖手垂立,原來是福海之中的一處賞景湖心亭。
此情此景,吉靈看著不由得舒暢地出了一口氣,心道不奇怪四爺喜歡圓明園。
要換了她是皇上,她也會喜歡這麽一個地兒,美景如斯,實在是煩勞政事一天之後最好的休息。
畫舫漸漸地停了下來,小太監們忙著去搭船板,胤禛伸手扶著吉靈上了湖心亭,宮人們已經在此等候。
皇帝難得夜遊,泛舟湖上,興致是頗好的,有宮中絲竹班子低聲在旁邊奏樂,胤禛聽了片刻,隻覺得吵鬧,揮揮手便讓他們全退下去了。
風聲、水聲已是足夠。
宮女將坐墊鋪在繡墩上,扶著皇貴妃娘娘坐了下來,吉靈回頭,這才看見畫舫的左右後側,各自靜靜跟著兩艘護衛的小船,方才一路上只顧著向前看,欣賞美景,居然絲毫沒有察覺。
胤禛和她面對面坐下來了,那桌子不大,吉靈仍然握住他的手,胤禛也就由她牽著。
不一會兒宮人送上茶來,胤禛命奴才們都全部退後,這才與吉靈一邊賞月,一邊閑閑說話。
“弘昕是個好孩子。”他說了一會兒,冷不丁忽然冒出這麽一句。
吉靈心跳幾乎漏了一拍。
她轉頭去看胤禛的臉。
胤禛臉色平靜一如往常,唇角微微含笑,
眼裡是溫柔而堅定的光芒。他自然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卻沒轉頭看她,只是笑著又重複了一遍:“朕的兒子中,朕最喜歡咱們的弘昕。”
他頓了頓,又道:“這孩子好,你這個做母親的,也好,朕都中意。”
這話說的……已經是**裸地毫不掩飾了。
吉靈沒料到以胤禛的性格,他會這麽直白,毫不隱晦。
她身子一動,便要站起來,胤禛早已經料到,伸手一翻,快速扣住她的手腕,道:“不必。”
他眼望著沉沉的水面。
此處為湖心亭,周遭無人可近,奴才們又退得極遠,胤禛淡聲道:“靈靈,別忘了,咱們還有七阿哥——他可是弘昕的親弟弟。”
他終於轉過來臉來,望著她:“他還很小。”
小到需要親哥哥才能保護得住。
吉靈聽著這話裡的意思,隻覺得甚是不吉利,一股說不出的酸楚之意便湧上了鼻尖。
她握緊了胤禛的手。
胤禛倒是豁達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不多時,宮人已經送上來一隻小盒子,跪在皇上面前,抬手高高舉起。
吉靈向盒子裡掃了一眼,便看見一隻泛著淡淡紅色光芒的,圓形糖果一樣的東西。
大小差不多和麥麗素一樣。
胤禛伸手,看也沒怎麽看, 直接接過來,就著面前的茶盞,便將這東西吞進肚子裡去了。
吉靈後知後覺,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要命!是丹藥啊!
雍正十二、十三年的時候,胤禛就已經有這個傾向,宮裡的道士這些年也沒絕過,煉丹之材更是源源不斷。
吉靈之前勸說過了幾次,有一次還急哭了,從那之後,胤禛便服用的少多了。
但是瞧著面前這樣子,似乎又有故態複萌之意。
吉靈一下就急了,恨不得伸手進他嗓子眼,把剛才那顆麥麗素摳出來。
重金屬啊,要中毒的啊!!
她皺著眉問他:“皇上,哪兒來的丹藥?”
胤禛安撫地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沉聲道:“是今日,朕新召見入宮的道長,此人朕慕名已久,奈何道長雲遊四方,難得一見,如今能入圓明園,亦是有緣,朕留下他,這丹藥也是給他瞧過的,定得無礙。”
吉靈快被氣死了:無礙個屁!有緣個鬼!
英明睿智果斷冷靜理智的胤禛,為什麽就在這件事上,這麽死心眼啊!
而且不但死心眼,還十分自負!
她伸手奪過那隻丹藥盒子,緊緊地抱在懷裡就不松手了。
胤禛面色難得地,微微露了不悅。
過了半晌,他才沉聲道:“靈靈,朕知道你擔心朕,朕做事,自然有分寸——說了無礙,便是無礙。”
吉靈:我信你個鬼!
胤禛眼中閃過一絲悵然沉肅之意,一字一字道:“何況朕方才不是說了?咱們的七阿哥,他還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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