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春面色蒼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全然沒了平日的聰慧靈動。差點衝撞到了朱氏,也沒及時道歉陪禮。
朱氏有些不悅的擰起了眉頭。想到就是因為她慕長栩才會落到今天這副樣子,心裡愈發不喜,冷然說道:“你怎麽來了?”
慕元春恍若未聞,急切看了過去。
慕長栩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面色慘白,呼吸十分微弱,仿佛隨時都會停止呼吸一般。
慕元春的眼淚嘩的落了下來,踉蹌著撲到了床邊,緊緊的抓住慕長栩冰冷的手:“大哥,大哥”聲音淒厲中帶著無盡的悔恨。
然後,她跪在床邊痛哭起來。
眾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慕婉春下意識的握緊了慕念春的手,迅速的問道:“四妹,你不是說大姐生了奇怪的病臉上都是紅疙瘩嗎?”可慕元春的臉上除了淚水之外,分明是乾乾淨淨的。
慕念春漫不經心的應道:“或許是這兩天已經養好了。”
慕婉春:“”
別用這種糊弄傻子一樣的話語來忽悠她好嗎?!
不過,眼下不是追究這些瑣事的時候。慕元春還跪在床邊悲慟的哭泣,朱氏臉上的怒氣也漸漸消褪,眉宇間閃過一絲唏噓。
老人總是心軟的。哪怕慕元春的行為再令人惱怒,可她為兄長的遭遇這般痛苦難過,也足以讓朱氏動容。
慕正善也有些心軟了,卻板著臉孔呵斥道:“元春,你怎麽跑出來了?我不是吩咐過你待在屋子裡不要隨意出來嗎?”
慕元春扭頭,滿臉淚水的祈求:“父親,女兒知錯了。求求你,讓我在這兒陪一陪大哥。等大哥安然醒來,我就回屋去。父親,女兒求求你”
說到後來,幾乎是泣不成聲。往日嫻雅美麗的俏臉,此時滿臉淚痕狼狽不堪。
慕正善終究狠不下心腸,默然片刻,才歎道:“也罷,就讓你在這兒多待片刻。等長栩醒了,你立刻就離開。不得和長栩說話。”
慕元春此時哪裡還敢討價還價,含淚應了。一轉頭,又見慕長栩那張昏迷不醒憔悴之極的俊臉,頓時淚如雨下,心痛如割。
都是她的錯!
如果不是為了她,大哥不必費盡心思傳信,不必整日思慮擔憂,不會被父親責備怒罵,不會受太子妃的羞辱,也就不會在這麽緊要的時候受了風寒拖著病體參加會試,落得這般淒慘模樣
錯過這一回,大哥要再等上三年。
人生得意須少年,人生中有多少個三年可以浪費蹉跎?就連今後說親也會大受影響。更令人心痛的是,大哥到現在還沒醒。萬一落了什麽病根,這輩子她都會於心不安
“大哥,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慕元春淚眼模糊,悔恨不已的說道:“都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逼你了,都怪我”
斷斷續續的話語伴隨著哭泣聲傳進眾人耳中。
知道內情的自然清楚是怎麽回事,不知道內情的,卻聽的一頭霧水。
吳氏心裡暗暗嘀咕著,卻也知道此刻不便詢問打聽。索性領著兒女告辭。朱氏也被攙扶回了修德堂。
屋子裡,只剩下了長房的人。
慕正善看著昏迷不醒的長子,看著哭泣懺悔的女兒,心裡既酸又苦,百般不是滋味。張氏看著這對兄妹,卻隻覺得身心舒暢無比愉悅。
張氏努力的控制面部表情,唯恐自己不小心流露出一星半點:“老爺,既然元春陪在這裡,不如我們先回去用些午飯。待會兒再過來。”
慕正善一得到消息就匆匆趕回來,此時腹中也是空空如也,默默的點了點頭。
午飯很快擺上了桌,慕正善隻勉強吃了幾口就擱了筷子。
張氏其實胃口正好,此時隻好隨著一起放下筷子,故作擔憂的說道:“也不知道長栩什麽時候能醒。這次的事,對他的打擊肯定不小,等他醒了,老爺可得好好勸慰一番。”
這番話說進了慕正善的心坎裡,他欣慰的看了張氏一眼:“你提醒的是。”
一直默不吭聲的慕念春,忽的插嘴道:“爹,這麽大的事,是不是該派人到羅家送個信?”
以羅家人的性子,若是之後得知此事,不上門鬧騰才怪。應該趁著這個時候讓羅家人登門,正好“順便”讓羅家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到時候,看羅家人是心疼自家子侄,還是更疼外甥外甥女
慕正善怎麽也想不到這麽簡單的一句提醒背後暗藏了這麽多的用意,立刻點頭道:“念春說的有理,這麽重大的事,確實該給羅家送個信。”
張氏接口道:“妾身這就命人去送信。”
羅家和慕家相隔不遠,半個時辰便夠來回。
半個時辰後,慕長栩還是沒醒,羅家人卻很快來了。
男子們白天當差的當差讀書的讀書,聞訊趕來的是大舅母李氏和二舅母王氏。同來的,還有羅家的幾位小姐,其中便有八小姐羅綺。
慕元春跪著整整哭了半個多時辰,早已聲音沙啞形容狼狽。
李氏平日最疼這個外甥女,見她此時這般模樣,心疼的不得了,忙上前拉起慕元春:“你這孩子,就算再心疼兄長,也不該這麽糟踐自己的身子。等長栩醒了,若是見到你這般模樣,心裡不知會有多難受。”
往日伶牙俐齒善於應對的慕元春,今天卻像個木頭人一般,聞言慘然一笑。眼睛早已哭的又紅又腫。
慕念春冷眼看著這一幕,心裡頓時了然。
看來,羅鈺那天回府之後隻字未提發生過什麽事。李氏現在還被蒙在鼓裡,所以對慕元春一如往日親切疼愛。
李氏安慰慕元春幾句,又坐到了床邊。打量慕長栩幾眼,頓時紅了眼眶,和王氏一起掉了眼淚。
“可憐的孩子,怎麽這麽命苦。”李氏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什麽時候生病不好,偏偏趕上了這幾天”
“是啊,怎麽就偏偏是會試前就受了風寒?”王氏說這話時特地看了張氏一眼,指責之意不言自明。
按著常理來說,張氏這個繼母確實脫不了乾系。不是成心陷害,至少也是照顧不周。王氏這麽表態,是在提醒慕正善別忘了發作張氏。
沒想到,慕正善聽了這番話毫無反應,反而沉下臉,冷冷的看了慕元春一眼。
慕元春垂下了眼瞼。
王氏心裡十分不滿,立刻用帕子擦了眼淚:“敢問姑爺一聲,長栩生病耽誤了會試,如今人事不知昏迷不醒。這個責任應該由誰來負?姑爺一直看著元春是什麽意思?”
李氏也是滿心的氣惱不忿,冷然說道:“是啊,這事總得給我們羅家一個交代。”
羅家的幾位小姐,不約而同的站到了慕元春的身邊。
慕正善略一皺眉,沉聲說道:“這裡不便說話,還請大嫂二嫂移步內堂。”
李氏和王氏齊齊一愣。看慕正善的架勢,這其中竟是別有隱情。兩人沒有猶豫太久,很快便隨著慕正善夫婦去了內堂。
這樣的談話,小輩們自是沒資格參加的。羅家幾位小姐便一直圍在慕元春的身邊,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著。
慕念春孤零零地站在一旁,顯得勢單力孤。
只是,慕念春顯得十分鎮靜自若,唇角甚至浮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嘲諷。
李氏和王氏很快就會知道實情了。到那個時候,她們兩個還有臉來責怪張氏嗎?
“你說什麽?”李氏一臉震驚:“元春自小恪守閨訓禮儀,怎麽可能做出那等不知廉恥的事情來?”
不可能!絕不可能!
王氏也憤然道:“姑爺就算對元春再不滿,也不該編出這麽荒謬可笑的理由。若是傳出去,元春還怎麽見人?”
慕正善面無表情,語氣冷冽:“你們把我看成什麽人了。我就算再不堪,還能往自己的女兒身上潑髒水嗎?”
李氏王氏啞然。
是啊,慕正善性情方正,斷然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說謊。難道說,慕元春真的做出了主動勾~引太孫的事情來?
“太子妃知道此事後,勃然大怒,召元春長栩到太子府。我和張氏隻得領著他們兄妹前去拜見太子妃”慕正善此時也顧不得家醜不外揚了,索性將當日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回府之後,我十分懊惱憤怒,狠狠的訓斥長栩一通。又命元春禁足。長栩原本就心思重,心情鬱結受了風寒,會試當日竟發了燒。我勸他放棄考試,他卻堅持要去。我拗不過他,隻得讓他去了。沒曾想,他撐過了第一天第二天,卻沒能撐到最後。今天被抬出了考場。”
“他落得現在這樣,我這個做父親的豈有不心疼的道理?可此事,怎麽也怪不了別人。只能怪他們兄妹兩個。”
慕正善沉著臉說完了。
內堂裡一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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