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采藍思索片刻, 半是不解半是好奇:「我想問問, 你是以什麼身份表示不同意?」
周孟言理直氣壯:「朋友。」
「噢, 好,我知道了。」鐘采藍伸了個懶腰,若無其事地說,「今天累死我了, 我去洗澡了。」
周孟言:「……」這就完了?
鐘采藍解開頭髮, 用手指捋捋順,拿了睡衣進衛生間洗澡,洗洗弄弄出來抹完香香,正準備上床睡覺, 冷不丁聽周孟言問:「沒有然後了?」
「什麼然後?」她滿臉茫然。
周孟言一字一頓道:「我說,我不同意。」
鐘采藍眨眨眼:「我不是說了我知道了嗎?」
「然後呢?」
「還要什麼然後?」她莫名其妙。
周孟言氣著了:「沒有然後了嗎?」
鐘采藍開始思考:「你要什麼然後?」
周孟言冷冷看她一眼:「我懂了, 你不打算聽。」
「周孟言, 是你說的, 這是你以朋友身份提的建議。」鐘采藍慢慢道,「朋友的建議, 我聽是一定會好好聽進去的, 可到底怎麼做, 不是應該由我自己決定嗎?」
周孟言知道她說得對, 不管是什麼事, 朋友能做的也只是提建議,不能越俎代庖替正主決定,可道理都懂, 就是意難平:「所以,你的決定就是不聽我的。」
「講道理,你的不同意有點站不住腳。」鐘采藍眼看不能善了,只能和他講道理,「你說他不像好人,這只是你的感覺,可他救了我一命,是真真切切的。」
到底是誰說女生不講道理的!女生講起道理來,他根本找不到反駁的點,只能強詞奪理:「他不懷好意,救命之恩就想你以身相許!」
鐘采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貫理智的周孟言怎麼會說這樣無理取鬧的話?可周孟言是認真的:「我還是不同意。」
「你有沒有聽過,救命之恩,只有對帥的人才要以身相許。」鐘采藍和他分析,「聶之文的條件真的挺不錯的,你不覺得嗎?」
周孟言嗤之以鼻:「哪裡不錯了?」
「不能和你比,你是我給你開了外掛的。」鐘采藍認真道,「對我來說,難道不是我能接觸到的條件最好的對象了嗎?」
周孟言皺起眉:「你是這麼想的嗎?」
「本來就是這樣吧。」鐘采藍答得很快,顯然也在腦子裡滾過幾圈了,「聶之文長得不賴,身材看起來也還可以,人也挺高,家底殷實,有穩定工作,脾氣不錯,我媽很喜歡他,挺支持的。」
說到最後,她還開了個玩笑:「說起來,當初你不是說這救命之恩像是小說情節,他像是男主角呢。」
周孟言一點都不記得了,但不妨礙他否認得一乾二淨:「我沒說過。」
鐘采藍:「……」自己的男主角,跪著也要寵下去,「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還有?」周孟言挑眉,有點不信。
鐘采藍點點頭:「他這個人不讓人討厭,很有分寸,很體貼,我覺得如果和他在一起,不會太累。」
她對聶之文是有些好感的,這好感與喜歡無關,只是覺得和這個人相處起來比較輕鬆,好幾次,江靜的問題問得她都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聶之文還能神色如常談笑風生,還安慰她沒什麼了不起的,幾次下來,她就覺得好像沒有那麼尷尬了。
而且,聶之文雖然有主動追求她的意思,可並沒有直接表態,給足了大家迴旋的餘地,只是說「先做朋友」,不曾給她壓力,這份體貼,她心裡是感激的。
不是每個男人都懂得照顧女伴的情緒和心情,聶之文的這份貼心,尤為難得。
周孟言聽完,想了好一會兒才問:「一言以蔽之,你覺得他是個合適的對象,是吧?」
鐘采藍托著腦袋,點點頭。
「你急什麼?」周孟言奇怪極了,「你年紀也不大,還在唸書,又不是被催婚催得要死了非要找一個談。」
鐘采藍反問:「你聽過西瓜和芝麻的故事嗎?聶之文的條件對我來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抓緊以後就沒了。」
周孟言不贊同:「那你要是以後遇到了喜歡的人怎麼辦?」
「第一、不一定會遇到喜歡的人,第二、說不定就喜歡上聶之文了,感情都是處出來的,第三、就算有喜歡的人喜歡的人也未必喜歡我。」鐘采藍說到這裡,不自覺地停了一下才補完,「第四、真有那一天,可以分手啊。」
她條理分明,邏輯通順,周孟言居然無言以對:「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不打算改主意了?」
「那也不一定。」鐘采藍說,「你有一個特殊權力。」
「什麼?」
「我安排了你一次感情生活,你也可以替我做一次決定。」鐘采藍幽幽道,「算我補償給你的。」
周孟言怔了怔,終於想起來幾個小時前她回來時自己說過的那句話,頓覺狼狽:「我……我沒有那個意思,那個時候在想點事情。」
「無所謂啊,這本來就是不能迴避的話題。」鐘采藍低頭整理著被子,好像只是隨口一說,「不過機會只有一次,你想想好,畢竟你男主角的身份,只能用一次,知道嗎?」
周孟言:「……你認真的?」
「比金子還真。」
周孟言問:「我現在讓你放棄聶之文,你就真的放棄?」
「對。」鐘采藍終於鋪好了床,抬頭看了他一眼,「不過,你用了這次機會,咱們就算扯平了,如果你做不到,就別用。」
周孟言並不打算使用,但有點好奇:「這個安排,有什麼範圍?」
「我想想。」鐘采藍略一思索,「可以讓我和某個人談戀愛,前提是對方要和我談,或者不和某個人談。」
周孟言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瘋了嗎?」
「沒有啊,我相信你不會讓我隨便和張三李四在一起的,所以當然大方一點。」鐘采藍聳了聳肩,語氣輕鬆。
可周孟言輕鬆不起來,這樣的信任讓他心情複雜極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好好想想,我改主意之前都有效。」鐘采藍丟完這個□□,心滿意足地關燈睡覺。
周孟言:「……」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鐘采藍雖然閉上眼睛假寐,但一點睡意也無,剛才這個主意是她靈光一閃想到的,越想越覺得是個不錯的主意。受人安排是她和周孟言之間的一根刺,就算不妨礙什麼,時不時也會疼一下。
逃避永遠解決不了問題,他在意,她也在意,那不如就把事情攤開來說明白,她欠他的,還上就是了。
何況以周孟言的性格,肯定做不出亂提條件的事,她瞭解他,他不會為了報復真的折騰她,周孟言永遠是周孟言。
他會提什麼要求呢?真讓人好奇。
胡思亂想了半天,鐘采藍終於有了點睡意,正要入睡時,突然聽見耳邊有人說:「鐘采藍?」
「嗯?」她迷迷糊糊應了一聲。
「起來。」
她困得睜不開眼睛:「睡覺了。」
「睡什麼覺,起來,我們去吃燒烤吧。」周孟言說到做到,也不管她多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拉了起來。
完全懵逼的鐘采藍:「……啊?」
凌晨一點多穿衣服起來去吃燒烤是一種怎麼樣的體驗?
——大概是瘋了。
鐘采藍是第一次在半夜出門,白日的喧囂退去,整個城市都安靜了下來,走在路上,靜得能聽見兩條街外的汽笛聲。
「我從來沒有大半夜出來吃過燒烤。」鐘采藍打著哈欠用手機搜著附近的燒烤店,期待拐過彎就能碰見一個攤子,「我們已經走了二十多分鐘了。」
周孟言道:「別急,總會有的。」
平時總感覺夜排檔的攤子隨處可見,可真要找的時候卻一個都找不到,又走了十分鐘,鐘采藍都要哭了:「我好困,我想回去睡覺。」
她從來沒有發現周孟言是這樣不講道理的人,不顧她的拒絕,直接把她從床上拖了起來,還用補水噴霧在她臉上噴了一圈幫她清醒,有沒有這樣的人?
周孟言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最後決定退一步:「走到底,還沒有我們就回去。」
「可我好困。」鐘采藍一步都不想走了,「我走著走著都要睡著了。」
周孟言:「……走到底沒有我背你回去。」
「……成交。」
結果走到底真的有一家路邊燒烤店,人還不少,不是加班狗就是夜生活黨,廉價的小桌子上堆滿了竹籤和啤酒瓶,炭火燃著溫暖的紅光,烤串的香氣和人聲混雜在一起,有點像是國產版的《深夜食堂》。
作為通緝犯,周孟言非常自覺地坐到角落裡,背對著眾人。
鐘采藍拿了手機去點單:「我吃什麼你吃什麼?」
周孟言點頭:「謝謝作者太太。」
「滾。」
鐘采藍去點了單,拿了兩瓶啤酒出來,周孟言很自覺地磕開給她倒了一杯:「還困嗎?」
「困死了,明天肯定起不來。」鐘采藍唉聲嘆氣,「白費了我的眼霜。」
周孟言微笑起來:「偶爾也要享受一下夜生活。」
這對鐘采藍而言的確是難得的體驗,平時就算是想吃燒烤也只會叫外賣回家(大晚上出門太危險了),可這和坐在夜攤上吃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有一桌坐了兩個剛下班的白領,先聊辦公室的八卦,再罵甲方都是傻-逼,然後一碰杯,三串羊肉串就沒了。
聲音最高的一桌大概有人失戀了,一邊喝酒一邊罵人,還是不知道哪裡的家鄉話,聽也聽不懂,旁邊的朋友跟著罵,罵完了又勸「天涯何處無芳草」。
煙火氣十足。
他們點的東西很快上來了,滿滿一大盤,鐘采藍被這撲面而來的香氣一勾,頓時飢腸轆轆:「平分啊,不許搶我的。」
周孟言已經開始吃了。
正吃得開心,遠處又走來幾個人,打扮很搶眼,鐘采藍一開始以為是幾個小混混,留心看了兩眼,但隨即瞪大了眼睛:「你看看那個人,像不像是那誰?」
周孟言扭頭看了一眼,也意外了:「戴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