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 林河把周孟言拽到了陽台上,嚴刑逼供:「別給我打馬虎眼,還把我當朋友,就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認識的周孟言雖然從不在乎外界的言論,可對女性一向紳士,絕對不會做出這種等同於性騷擾的事。
周孟言托著腮:「她不會生氣的。」
林河抱臂,冷靜分析:「所以你們倆早就認識?」
「今天第一次見面,我沒騙你。」周孟言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實話實說,「我和她小學的時候就認識了, 只是一直沒有見過面。」
林河皺起眉:「筆友?」
「呃, 差不多吧。」周孟言從煙盒裡抽了根香菸出來點燃,「因為一些事,我以為不能見面了,現在沒想到能見到, 我當然要追到她啊, 她也不會生氣的,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就是她了。」
林河很懷疑:「那她為什麼不答應你?」
周孟言瞅他一眼,慢悠悠道:「和你說不清楚, 你就當是情-趣吧, 反正她肯定會答應我的,早晚的問題。」
「你確定?」
周孟言沉默片刻,吐出一個煙圈:「不確定, 她可能永遠不會答應我。」他知道鐘采藍深愛著他,他亦然, 可是,他卻不知道她是不是會答應他。
林河好一會兒沒說話,良久,才問:「你去年突然變了性子,也是因為她?」
「我去年變了嗎?」他咬著濾嘴,神情訝異。
林河道:「你自己不覺得嗎?你好像一夜之間看破紅塵了一樣,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來,只有危險刺激的事才能讓你有點精神,我都怕你一時想不開,要麼出家要麼自殺。」
周孟言感慨:「……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想像力那麼豐富呢?」
林河翻了翻白眼:「得了,我這就搬,不當電燈泡了。」再覺得匪夷所思,他也要承認今天晚上,周孟言又變回來了,他的生命裡好像突然多了什麼,讓他變得快活神氣起來。
他還是更喜歡這樣的周孟言。
臨走前,他還是按捺不住老媽子的心態,叮囑道:「追女孩子要耐心一點,動不動就說上床會把人嚇跑的。」
周孟言:「林媽媽再見。」
「你他媽是不是想死?」林河火冒三丈。
路過的鐘采藍撲哧笑出聲:「你們倆真可愛,好像沒有長大一樣。」
林河:「鐘小姐,用可愛兩個字形容男人不太好。」
周孟言:「我一個人可愛就行了,放過林河吧,他還只是個孩子。」
鐘采藍抿了抿唇,沒忍住,還是笑場了:「你太可愛了。」
周孟言順勢抱住她,溫情脈脈地把頭埋在她頸窩裡:「只要你喜歡。」
林河:「……」他默默關上門出去了。
好吧,現在這種情況才算正常,他就知道周孟言這小子還是寵兒,女孩子在他手下走不過一個回合。
還以為這位鐘小姐能給點力呢,白開心了。
林河一走,就是二人世界。
周孟言滿懷希望地問:「你晚上有什麼安排?我帶你去看電影好不好?」
鐘采藍搖搖頭:「我晚上要看完一本書,明天上課要討論的。」
周孟言問:「所以,你考研還是成功了?」
「調劑到歷史系去了。」鐘采藍嘆了口氣,神色鬱鬱。
在考試前經歷了那麼多事,她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也不可能不受任何影響,他走後的好長時間,她都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好好複習,最後雖然勉強考上了,但最初選的文學批評的導師沒有要她,學校把她調劑去了歷史系。
帶她的導師倒是有幾分真本事,可是對女生是出了名的放羊,認為她們不過混個文憑,畢業後就要結婚生子,因而從不看重,但凡是有點意義的活動都不會帶女生。
他要個女弟子,只不過是避免被人說重男輕女而已,哪裡會管鐘采藍如何,好幾個月不聯繫她也是有的,要是沒有出結果,也不過是印證了他「女學生不中用」的說法。
周孟言聽完原委,立即道:「我們換個老師吧,我給你想辦法。」
鐘采藍少見的有些沮喪:「算了,歷史我本來就不是很在行,也就真的是混個文憑吧。」
「不行。」周孟言擰起眉,嚴肅起來,「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不要這樣放棄,你複習了那麼久,換來這麼一個結果甘心嗎?還有幾年呢,難道就白白浪費了?聽我的。」
鐘采藍也非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人士,要是能給她換一個用心點的導師,她也不想荒廢青春:「但你能找誰?」
「校長……吧?」周孟言不是很確定地回憶了一下,「我有點不太記得了。」
鐘采藍納罕:「我給你開過這個掛嗎?」
「比起這個,更重要的不該是為什麼我們又會見面嗎?」周孟言把她拉到沙發裡坐下,「我們先把正事說了,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
鐘采藍略有尷尬:「也沒什麼。」
「嗯?」他湊近她,「說實話。」
「我……」鐘采藍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上一次是因為故事開始才會合,故事結束才分開,那如果我寫個番外,說不定能再見到你。」
周孟言揉揉她的手心,滿心歡喜:「幹得漂亮!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我只寫了個章節名,其他什麼都沒寫。」
既然答應要放他自由,鐘采藍自然不會再去寫他如何如何,可如若不寫他,怕不起效,也怕來的是別人,再三斟酌,只寫了一個「番外」的章節名就放棄了。
她苦笑道:「寫完之後的好幾天,什麼都沒有發生,我還以為是我異想天開,真是沒想到……」沒有想到隔了半個多月,突然就來了這麼一出,命運還真是個小妖精,最會捉弄人。
她點開手機裡存的文檔,原本記錄著他們故事的文檔內容再度變成了一片空白:「我每天都要看一遍,昨天還好好的……」
「這不重要,反正我們已經見面了。」周孟言更關心另一件事,「番外你是要寫什麼?」
鐘采藍遲疑道:「番外一般來說是對正文的補充,但是我沒想過要寫什麼……」
「長嗎?」
「有些番外會寫完一個角色的一生。」鐘采藍也不是十分確定,「但有些只是補充某個環節的內容,時間跨度很難說。」
周孟言高興不減,眉眼舒展:「所以樂觀的情況下,或許我們會有很長的時間?」
他的愉悅感染了她,鐘采藍笑了起來:「我希望是這樣的。」
「你是作者太太,你希望的也許就是現實。」他捉住她的手指放到唇邊親了一口,「你再和我說說我們分開以後發生了什麼。」
鐘采藍便把自己調查的內容一一告訴他:「聶之文和聶之衡都不見了,也沒有高素娥……」
周孟言聽完,若有所思道:「和我想的差不多,和故事有關的人和事都被留在了我的世界裡,但現實世界也不是不受影響,比如沒有聶之文,你還是獲救了,沒有銀月,還是有個明星死了……」
「可這都是符合常理的,畢竟那時如果沒有聶之文,曾隊長也會找到我和小晗,那個明星也有過抑鬱症的前兆。」鐘采藍也曾求證過,但幾乎找不到任何他留下的痕跡。
就好像是旅人在山間遇見了鬼魅狐妖,短暫的美好過後,錦衣華舍,佳餚美人,全都如煙消散。午夜夢迴時,她總疑心是自己寫得太過入神,一不留心混淆了故事與現實,自導自演了一齣戲。
「你就好像是夢一樣。」她怔怔看著他。
周孟言把臉貼到她的手心裡:「不是夢,你摸摸,熱的,活的。」
鐘采藍笑了起來,捏捏他的臉:「嗯,軟的,熱的,活的。」
周孟言笑了起來,牢牢握住她的手不鬆開,半晌才道:「我不這樣認為。」
「嗯?」
他解釋說:「原本我的世界是殘缺的,只有你寫過的那麼一小部分,所以當兩個世界重合的時候,現實世界將它補充完整了,但是,這次分開以後,燕台大學還是叫燕台大學,和原先沒有區別,它保留了完整性。」
恍惚間,鐘采藍想起了一年前的事。
那時在她的小公寓裡,他們也是這樣懷疑人生。這奇妙的巧合讓她覺得溫暖又眷戀:「那你的結論是什麼呢?」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原先我的世界太弱小了,所以對現實的影響是有限的,但這次就不一定了,就算有分開的那一天,或許也會保留我更多的痕跡。」
周孟言思索著,從理論過渡到了現實,「也就是說,我如果給你換了個老師,那就算我們特別倒霉,沒過多久就分開了,現實裡你的老師也可能保留這種變化——雖然我不覺得我們會分開。」
「說來說去,你是在想這個?」鐘采藍忍俊不禁,「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重要的事呢。」
周孟言摟住她的肩膀:「太太,這很重要,萬一哪天你懷孕生孩子了……」
「你在想什麼?」鐘采藍擰他的腮,「懷孕生孩子?你想得真夠遠的。」
周孟言辯解:「不遠,我們可以先定個小目標,比如生孩子的必要步驟什麼的。」
鐘采藍:「……我洗澡去了。」
周孟言揉揉臉,嘆了口氣,拉她上樓:「去我的浴室吧,那裡有浴缸,我每天洗,很乾淨的。」
鐘采藍沒有反抗,任由他拉著走,該發生的遲早要發生,他們不知道能在一起多少天,就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然而周孟言只是替她放了熱水,把瓶瓶罐罐拿出來排成一排:「浴鹽、浴芭、精油、香氛、音響、蠟燭……還有我最近看的書,你看你喜歡哪個就用哪個吧。」
鐘采藍:「……」
「慢慢洗。」周孟言關上門前,還要探頭補充一句,「有事叫我,比如你突然想來個浴室play什麼的。」
鐘采藍把他推了出去。
她花了將近一小時泡了個澡,絕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做心理建設,口頭上說得再隨意,事到臨頭難免緊張。
沒什麼好緊張的,對她來說,這是最好最驚喜的選擇了。
她心想著,吹乾了頭髮,慢慢拉開了浴室的門。
周孟言也剛洗好澡,頭髮微潮,換了一身浴袍,繫帶隨意,裸露著一小片結實的胸膛,正靠在門扉上等著她。
鐘采藍心中歡喜,可面上還要裝作不在意:「等我呢?」
「不然排隊等噓噓?」他偷偷翻了個白眼,變戲法似的從背後伸出來一束玫瑰花,「看。」
鐘采藍訝異極了:「送我的?」
「想得美,我用來告白的。」他站直了身體,清清嗓子,「那個……鐘采藍,我喜歡你,能當我女朋友嗎?」
鐘采藍:「啊?」她只做好了為愛鼓掌的準備,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告白了,這要怎麼辦?
周孟言心跳如雷,不得不做了個深呼氣:「你、你同意嗎?同意的話,就把花接過去。」他把花遞到她面前,就差直接塞進她手裡了。
可鐘采藍手指微動,遲遲沒有接過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