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陽是婦人,沒小姑娘那麽敏銳細心。再說了,柏兮和陸落都是術士,同行之間提到了也是尋常。
“他哥哥?”陸落反問成陽,“柏兮到京裡來,是來找他的哥哥嗎?”
“我也是聽義山說的。柏兮名聲很大,他幫陳家找到了那個小廝,十分精準,你是聽說了的吧?我們家從前的事,你是知道的,義山怕了再添變故,一看到術士就要結交,恨不能跟人家掏心掏肺的。
柏兮也常到我們府上,上次還給斜照換了個寄名符。我們問他是哪裡人,他說他是西北過來的,到京裡找他哥哥。
他哥哥早年進京,聽說是尋找仇家,多年杳無音訊。我和義山私下裡估摸著,他哥哥是找到了仇家,沒有得手,反而被仇家害了。”成陽一股腦兒告訴了陸落。
廣德侯府的案子,讓柏兮聲名鵲起,大家都知道他靈驗。
陸落也是術士,成陽覺得陸落肯定聽說過柏兮。陸落對柏兮好奇,更是人之常情,滿京城男女老少,誰不好奇呢?
陸落聽了成陽的話,沉默須臾。這番話,之前柏兮就說過。
“他們兄弟的仇人,是我師父嗎?”陸落心想,“石庭說寧墨谷是最厲害的術士之一,那麽他哥哥,又是什麽樣子的人?”
正在沉吟著,女眷們陸陸續續到了。
陸落幫著成陽,一個個迎接她們,陪著說笑。
成陽大長公主請了約莫二十來位女眷,這些女眷們都帶著丫鬟或者自己的親戚。零零總總三四十人。
河邊的帷幕,寬敞且松散,並不是阻攔或者遮掩什麽,而是做個標記,讓男人們知道哪裡應該止步。
到了巳正,人差不多到齊了,她們就開始放紙鳶。
三月的中下旬。京城的春意始發。比江南晚了半個月。
驕陽溫暖,將璀璨明媚的金光,披撒在早春的大地上。催綠了柳芽,催紅了桃蕊。彩蝶蹁躚而過,翅膀仍帶著早春稀薄的寒意。
成陽大長公主選的群鳶會地方,
附近就是桃園。米分嫩桃蕊。楚楚盛綻,枝頭、地面皆是一層灼目的穠豔。
“快快快。我的大金鯉魚要拔得頭籌了。”放紙鳶的時候,成陽最興奮。她的紙鳶很大,所以她和丫鬟合力放。
借助東風,紙鳶搖搖晃晃的上了天。成陽大長公主的飛得最高,她欣喜極了,一心要勝。早已忘了陸落。
而其他女眷們,也紛紛放起了各自的紙鳶。
宋家的畫舫尚未離開。因為駙馬他們今天的詩會,主題就是紙鳶,他們也在觀賞飛上天的紙鳶,吟詩作賦。
等中午在畫舫上用完了午膳,男人們的畫舫才會順流而下,他們今晚是不會回去的,聽聞早已請好了花魁作陪。
陸落沒有紙鳶,她見眾人玩得開心,自己心情也挺好的。
只不過,她們放紙鳶,需要不停的換地方,陸落站在人群裡,礙手礙腳的,故而她撤出來,沿著河堤緩緩往桃林走去。
剛走了幾步,她便聽到身後有人喊:“落落。”
回眸間,一襲月藍直裰男人,闊步走了過來,正是柏兮。
陸落停住了腳步。
“落落,你最近很聽話嘛,沒惹事。”柏兮笑道。
他和陸落一前一後,往桃林那邊走,陸落的丫鬟倚竹跟在身後。
陸落翻了個白眼。
“你真的是寧墨谷?”陸落問他。
“你記起我了?”柏兮添了幾分愉悅,聲音溫柔道。
陸落搖搖頭:“我應該記得你嗎?”
寧墨谷倏然靠近,幾乎湊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跟過我,最應該記得我的,就是你啊。”
陸落蹙眉,神色不快。
她往旁邊退了幾步。
“你什麽意思,我跟你學過玄術嗎?”陸落盡量不受柏兮的誤導,端正神色問,“我不記得了。”
柏兮笑了。他的笑容明豔燦爛,暖金色的陽光落在他眸子裡,他的眼眸流光溢彩,很好看。
“不止。”寧墨谷低低笑了,“我睡過你!”
陸落仍是翻了個白眼。
她對這種話,其實沒什麽感覺的,她可以不動聲色說更黃暴的,只有顏浧才會面紅耳赤。
“哦,後來呢?”陸落淡淡問道,神色不變。
“後來,你背叛了我,我殺了你。”寧墨谷聲音輕柔,話從他口中溢出,明明也是輕緩,卻無形中似柔軟的劍風,劈面而來。
陸落感覺有寒芒微閃。
“不要再背叛我,落落,要不然我還是會親手殺了你的。”寧墨谷微笑,笑容似鮮花著錦的盛景,繁華而絢麗。
陸落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面對著寧墨谷,問認真看著他的眼睛,問他:“既然咱們有睡過的交情,那我問你一句話,你老實回答我:我師父是誰,石庭是誰?”
寧墨谷笑了,牙齒潔白整齊,煞是好看,竟有幾分純淨。
“你師父是千衍啊,東漢丹鼎道派的大子弟,擅長符籙、丹道,是唯一長死不死的術士,江湖誰人不知道‘老祖’?
石庭麽,小人物,不知是從哪裡蹦出來的。他得長生,無非是跟著老祖,不知如何得了修行,流派中沒有他的地位。”寧墨谷笑道,好似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陸落心裡一震。
她覺得不可能,又隱約相信是真事,陸落見過她師父可以閉氣三到五分鍾,這本事實屬罕見。
可是,人為什麽能活那麽久?身體器官不會衰退老化嗎?
陸落明明是搞玄學的,可是她對玄學的觸及總是皮毛,她仍帶著後世科學的思維去考慮玄學。
“那我是誰?”陸落收斂心緒,問道,“我和老祖是什麽關系?”
柏兮眼睛轉了轉, 滿眸狡猾:“你想知道?這個,你得求我了”
陸落正要說什麽,她隱約見到了腳步聲。
扭頭望去,顏浧不知何時來了,正急匆匆跑向陸落。
寧墨谷立馬嫌棄得要死:“那個凡人來了!”
“我們都是凡人”
“他不應該是凡人。”寧墨谷恨鐵不成鋼,“他現在不僅僅是凡人,還是個武夫,真是氣煞我。”
他說著氣死了,仍是一臉如沐春風的笑,絲毫看不出他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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