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事,陸落回家之後琢磨了一個晚上,想了各種極有可能的情況,甚至臨時翻閱書籍,仍是一無所獲。
她很少遇到如此棘手的情況。
“太師父說的不錯,古代的術士,真是比我們高明千百倍!”陸落心想。
陸落的玄術,在後世是很高超的。那個年代,玄術早已被視為封建迷信,打壓了近百年,隻留下了不到一成的技藝。
古籍裡記載的玄術,再也沒人見過,成了傳說。
但,那些真的只是傳說嗎?
“我應該再找個玄術高超的師父,認真學習幾年。”陸落心想,“石庭說他活了兩百年......還有我師父......”
想到師父千衍,陸落的心情很複雜。
她既想立刻知道師父的底細,又擔心師父有難言之隱。假如她問了,師父不便說,又不忍心欺騙她,豈不是兩難?
“再等等,等個適合的時機,再問師父。”陸落心想。
陸落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
睡在她裡屋炕上的碧雲很機敏,睡意輕,陸落翻了幾次身,弄得床有點響動,碧雲就醒了。
“姑娘,是口渴了,還是哪裡不舒服?”碧雲遠遠問陸落。
“心裡有事,睡不著,你睡你的。”陸落黑暗中沒有動,眼睛依舊盯著帳頂,默默思考宋家的法陣。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然後帳簾挑起,碧雲跑到了陸落床上。
“姑娘,是顏將軍的事嗎?”碧雲悄聲問陸落。
陸落從前覺得碧雲像她。主要是碧雲也愛財。如今才發現,碧雲很八卦,這可不像陸落。
“去睡覺!”陸落翻了身,不理碧雲。
“五娘,五娘!”碧雲哄陸落,把她當孩子一樣,“說給我聽聽。你今兒出去了。還穿著男人的衣裳。是惹惱了顏將軍嗎?我給你出主意。”
原來碧雲是擔心這個。
已經訂了親,家裡人就擔心陸落失了顏浧的歡心,被顏浧嫌棄退親。
昨日陸落穿男裝。碧雲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後來又聽到陸落是隨顏將軍去拜訪公主,碧雲就急死了。
京裡人多苛刻啊!
陸落那樣就出門了,碧雲擔心她被其他人輕視。也會讓顏將軍失了體面。
回來之後,陸落又是心神恍惚的樣子。碧雲更是擔心了。
如今半夜睡不著,必是為情所困!
“......五娘,顏將軍是罵你了嗎?”碧雲又問,“你告訴我。我幫你想個法子應付過去。”
陸落笑,使勁推碧雲,先把碧雲從她床上推下去:“快去睡覺。你打斷我的思路了!”
“什麽思路啊?”碧雲不解,卻不動。
她生得豐壯。又有力氣,雖然不及倚竹力大無窮,卻比陸落強悍多了。
陸落踢不動她。
“五娘,你要是受了委屈,要告訴夫人,讓夫人去說給公公聽。公公在太皇太后、皇太后和陛下面前,都有幾分體面的,能替你做主。”碧雲又道。
陸落啼笑皆非。
“你是認定我被人欺負了,對嗎?”陸落笑問碧雲。
碧雲還真是這麽想的。
“沒有被欺負,顏將軍帶我去了宋家,宋家的人很客氣!”陸落笑道。
碧雲將信將疑。
“好了,我明天還有事,你別打攪我睡覺。”陸落道,“快去睡。我的話,你不聽了?”
碧雲不敢不聽。
她揣了一肚子擔心,回了自己的炕上躺下。
她躺下片刻,陸落那邊沒了動靜,起了輕微的呼吸聲,像是睡著了,碧雲這才安心,默默眼皮打架,進入了夢鄉。
聽到碧雲略微的鼾聲,陸落才敢翻個身子。
次日早起,又下了雨。
北方的五月,雨水並不多,今年是難得,陸落卻討厭極了。
到處都是潮濕的。
雨不大,似遊絲飄渺,緩緩縈繞著碧樹虯枝,宛如一層輕紗。
“......去宋家祖墳看看。”陸落早起,重新換了衣裳,還是一襲青色直裰,跟她母親交代今天的行程。
聞氏聽了,點頭道:“去吧,仔細些,別滑了腳。”
陸落道是。
她從內院出來,正巧碰到了要進二門請她的小廝。
顏浧已經到了。
“他整日這麽空閑嗎?”陸落腹誹。
顏浧在中堂喝茶,陸其鈞陪同著,彼此說著話。宋義山去請千衍了,只有顏浧過來請陸落。
顏浧在陸其鈞面前,特別恭敬有禮,讓陸其鈞漸漸改了些忐忑諂媚,有了點底氣。
陸其鈞原本就是那種順杆爬的性格,你敢給他一個笑臉,他就能騎在你脖子上。
“五娘,你怎麽又穿得這樣?”陸其鈞蹙眉,聲音不虞。
陸其鈞素來覺得,女子就應該嫵媚,打扮得漂漂亮亮,討男人歡心。
否則,男人憑什麽喜歡她?
整日把自己弄得像個男子,哪個男人看了高興?陸落又不是天生國色天香,穿什麽都有味道。
陸落這點眼色和自覺都沒有,讓陸其鈞很不滿。
“嶽父,我們今天要出城,故而穿男裝方便。”顏浧幫忙解釋,然後又怕陸其鈞多心,補充道,“是去看馬球賽,有好幾個姑娘同行,箭樓上有雅間......”
顏浧不在意,陸其鈞這才笑了,並不深究。
陸落表情淡然。
陸其鈞的話,她半個字都沒聽進去,免得汙了自己的耳朵。
馬車準備在門口,宋家的祖墳很遠,他們需得乘坐兩個時辰的馬車。
今天又下雨,所以要早點出門。
“......我放在車上放了紅豆菱粉糕,早上才做的,還熱乎著,你路上餓了吃些,很長一段路呢。”陸落剛要上車,顏浧走過來,低聲告訴她。
他身材高大,靠近時,能遮住半縷光線。
空氣裡有新雨與泥土的氣息,還有顏浧身上的清冽氣息,沁人心脾。
顏浧打聽過陸落的喜好, 知道她喜歡吃的糕點,所以早起叫人下人做了新鮮熱乎的,用棉布套子包裹著,進門之前交給了陸家的車夫,放到了陸落的馬車。
“多謝。”陸落客氣道。
她突然有點亂,這男人靠得太近了,讓她莫名心悸。
陸落有點著急,匆匆就要攀上馬車,結果馬車轅子是濕的,她的鞋底也是濕漉的,猛然就失了腳,一個打滑,栽了下來。
陸落心知要摔個結實,心急火燎亂抓,想抓住個什麽,企圖能穩住,身子就掉入了結實的臂彎。
顏浧穩穩接住了她。
她手腳並用,慌張亂抓,像極了跌足的貓,顏浧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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