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越發難堪,只啞聲道:「郡主消息,果然靈通……」
沈妙言輕笑,「側妃過譽了。」
「但是……」魏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正色道,「但是我不會為了給姨娘報仇,而犧牲自己的榮華富貴,郡主可能聽明白?」
沈妙言在心底嘆息一聲,這魏芊果然夠心狠,親娘都死了,竟然為了守住榮華富貴,仍舊甘願讓仇人做皇后……
便是畜生,怕也不能這般無情吧?
她不願再與這個女人多說話,連晚膳也不曾用,直接起身告辭。
魏芊送她出了花廳,手扶門框,杏眼中都是決絕,喃喃自語道:「若是姨娘在這裡,一定也會勸我不要為她報仇吧?姨娘向來疼我,肯定捨不得我沒了這潑天富貴……姨娘在九泉之下,一定能理解我的,一定能的!」
沈妙言回到廂房,卻見庭院裡,張祁雲坐在棗樹下的石桌旁,正自己和自己對弈。
她走過去,在他對面落座,雪白纖細的玉指拈起一顆子,落在棋格上,「魏芊不肯為我引薦平北王。」
這個結果顯然在張祁雲意料之中,他唇角仍舊含著點點笑意,拈棋落子,聲音風輕雲淡:「我今日在府中逛了一圈,倒是知道了魏懿不願見你的真正原因。」
「是什麼?」沈妙言緊跟其後落下一子。
「魏懿和魏驚鴻,達成了盟約。」
沈妙言握在掌心的棋子,立即跌落在地。
清脆的玉石棋子敲擊著青磚地面,聲音好聽卻透著涼意。
張祁雲輕笑,「郡主猜盟約內容是什麼?」
「你說。」
「魏驚鴻願意把他的嫡女魏珍,嫁給魏懿的嫡子魏思城。」張祁雲俯身把地面的棋子一一撿起,「若魏驚鴻今後無子,那麼繼承皇位的,就是魏珍和魏思城的孩子,也即魏懿的孫子。這樣大的誘惑,魏懿怎麼會不願意?」
「可是,魏驚鴻正當壯年,不可能再無子嗣。」沈妙言攥緊雙手。
「是啊。但,那又如何?」張祁雲重又坐下,含笑凝視沈妙言的臉龐,「總有一定的幾率,對不對?」
清風吹拂而來,沈妙言嗅見空氣中,有若有若無的山水松木香。
沈妙言也盯著他,過了片刻,忽然道:「你見過魏思城了?」
張祁雲詫異挑眉:「嗯?」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那種山水松木味兒。」沈妙言把玩著幾粒棋子,「說吧,你去見他做什麼?」
張祁雲並未回答,只是輕笑。
正在這時,樹蔭處有巴掌聲響起。
沈妙言尋聲望去,只見清風朗月般的貴公子,乘坐輪椅緩緩而來,「久聞郡主聰慧,果然如此呢。」
他換了一襲深紅色繡蓮花錦袍,容色極豔。
若只論相貌,沈妙言認為在她認識的所有男人之中,這個魏思城,排的進前三。
然而再好的容貌,也改變不了這個男人很危險的事實。
她把棋子放進棋簍,唇角微翹,「不知世子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權勢,財富,亦或美色?」
「權勢與財富這種東西,於我而言,想得到簡直易如反掌。」魏思城笑容極為自信,那雙眸含著點點光芒,就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而美色,不好意思,我對女人並不感興趣。」
沈妙言聞言,默默望了眼他和張祁雲,腦補了些畫面,難道……
注意到她的目光,張祁雲不悅:「郡主,我可沒有斷袖之癖。」
「慚愧。」沈妙言忍住笑意。
魏思城卻不置可否,隨手接住飄落的一片棗樹葉捻著玩兒,「魏珍被封為明珠公主,前來和親的鸞駕已至北郡,想來不出兩日,就能抵達北郡城。可是我啊,卻覺得娶一個世家女甚是無趣,要娶,還不如娶郡主這般有意思的女人。」
「抱歉,我心中已有良人。」沈妙言毫不猶豫地拒絕。
「呵……」魏思城緩緩抬眸,「所謂聯姻,聯的並非是姻緣,而是勢力。若郡主願意與在下來一場假的聯姻、真的結盟,想來不消半年,郡主就能拿下大梁城。」
「假聯姻?」沈妙言挑眉,不疾不徐地捻著手中玉棋子,語氣透著談判時不以為然的淡漠,「我從不信世上有掉餡餅的事,世子為我拿下大梁城,那麼世子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她不是傻子,不付出就能得到回報的事,她不信。
而巨大的誘餌背後,往往等著她的,是她支付不起的酬勞。
所以,不如在合作的開始,就把所有事情都攤開在明面上說清楚。
「我想得到的東西,都是郡主給得起的東西。」魏思城輕笑,儼然是看穿了沈妙言的顧慮,「我堂堂平北王世子,還不至於欺負一個小姑娘,郡主放心就是。」
沈妙言冷笑:「即便聯姻,我也不會與你有夫妻之實。聯姻時不會有,將來更不會有。」
魏思城低笑出聲:「只要將來,郡主千萬別愛上我、求著與我有夫妻之實就好。」
沈妙言嘴角抽了抽,「絕不會。」
「那就好。畢竟,我也是要守身如玉的男人。」
「……」
兩日後。
魏珍的鸞駕,已至北郡城外。
魏懿顯然很滿意這樁婚事,親自現了身,帶著五百名親兵出城相迎,給足了魏珍面子。
魏珍穿戴著公主服制,乘坐寶馬香車穿過熙熙攘攘的長街,臉上卻半點兒笑意都沒有。
車中伺候的婢女扒在車窗前,興奮道:「公主,原以為北郡城荒涼,沒想到竟然與大梁城也差不多!也不知道駙馬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奴婢已經迫不及待想看一看了呢!」
魏珍不曾往外看一眼,唇線緊抿,雙手不自在地抓著裙襬。
她不想嫁給那個什麼魏思城,一點都不想!
她喜歡的,她愛的男人,是鬼帝啊!
不知過了多久,車隊終於緩緩停下。
那婢女先下了車,把手伸給她:「公主!」
魏珍靜靜端坐著,一想到將來再也無法見到鬼帝,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逐漸暈濕了那石榴裙襬。
魏懿等在門前,見她許久沒有下車,不禁上前道:「公主這是怎麼了?」
「沒怎麼!」裡面傳出慌亂的聲音,魏珍急忙擦掉眼淚,低頭扶著侍女的手下車,「本宮只是,只是有點兒想家……」
魏懿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她臉上掃過,這姑娘到底年紀小,臉上藏不住事,明明不樂意嫁給城兒,卻偏偏說想家……
可他的城兒,除了雙腿殘廢,又有哪裡比不上大梁城的世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