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聲音越發鎮定:「世人都知韓大人對沈妙言情根深種,如此,一可令韓大人對皇上更加忠心,二可讓皇上賢名遠播。三,只有沈妙言活著,才可拿她威脅君天瀾,令他在西南不敢輕舉妄動。」
楚雲間緩緩睜開眼眸,眼底一片薄涼:「宣韓敘之進宮。」
……
此時的沈妙言,並不知道楚雲間和沈澤已經擅自對她的去處做了決定。
她在偏殿坐著,獨自生了會兒悶氣,便又起身往外走。
她穿過長廊,那四名大宮女如影隨形,生怕她跑了似的。
百無聊賴中,她走到御花園,此時正是春夏之交,園中亭台樓閣掩映在蒼翠的草木間,隨處可見爛漫至極的鮮花。
溪水潺潺,面容姣好的宮女們來來往往,十分熱鬧。
遠處是一片大湖,波光粼粼,景緻極好。
她穿過湖面上的九曲迴廊,在湖心亭坐下,白了眼這四名宮女,頗為嫌棄地開口:「我渴了,去給我拿些水來。」
四人只是站著不動。
「我不會逃跑的。」她皺眉。
四人低著頭,依舊不聲不響。
沈妙言更氣,轉身趴到欄杆上,眺望遠處湖面,心中頗為焦急。
她進宮前吩咐過,府內事宜都聽顧明和拂衣的,府外事宜都聽李斯年的,本以為安置得很是妥當,可真正離開,卻又覺得不放心。
怪不得四哥從前,在很多事上也總是親力親為。
她正托腮凝思,身後忽然傳來小太監的唱喏聲:「皇后娘娘駕到、沈婕妤駕到!」
她回頭去看,沈月如與沈榕正穿過九曲迴廊,往這邊走來。
她們帶了不少宮女嬤嬤,兩名小宮女小跑著上前,將石凳擦拭乾淨,墊上繡帕,兩人才落座。
其他幾位宮女將茶果點心擺到石桌上,又為二人斟了茶。
此時湖面上的風很是和煦怡人,沈月如品著香茶,秋水剪眸含笑凝視沈妙言,「這還真是巧了,本宮不過出來逛逛園子,就碰到妙言。」
沈榕也跟著笑:「妙言,見到皇后娘娘與本婕妤,為何不行大禮?」
沈妙言的目光轉向一旁,長亭的出口只有一個,此時已被兩名膀大腰圓的嬤嬤堵住。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來,這兩個堂姐已經聯手,今日是來尋仇的。
她攥著衣擺,視線又掃過站在旁邊的四名宮女,楚雲間對她的態度已經改變,這四名宮女,不知道是否還會保護她?
沈月如盯著她沉思的模樣,端莊秀美的面龐上,噙起一抹雍容淡笑:「本宮這堂妹不懂禮數,秦嬤嬤、桂嬤嬤,你們去教教她。」
她身後兩名身材高大的嬤嬤會意,立即上前,直接抓住沈妙言的兩隻手將她扯到石桌旁,沈妙言掙扎不過,被人從背後狠狠一腳踹到膝窩,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秦嬤嬤冷笑道:「沈三小姐,見到皇后娘娘,該磕頭問安,口呼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沈妙言仰著臉,小臉上滿是憤怒,惡狠狠瞪著沈月如,緊咬住嘴唇,不肯開口說半個字。
沈月如也不惱,含笑同沈榕對視一眼,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緩慢地澆到沈妙言臉上:「堂妹,快說啊,本宮還等著呢。」
沈妙言想要避開那些茶水,卻被一名嬤嬤按住腦袋,不許她掙扎開去。
那些茶水順著她的下巴滑落,打濕了她的衣襟,讓她看起來狼狽不堪。
沈榕眼底都是冷意,此刻她已忘記過去沈妙言是怎樣幫她的,她已忘記她的孩子其實是沈月如害死的,她將滿腔的怨憤都推到沈妙言身上,因此那張美麗年輕的臉上,猙獰的恨意擋也擋不住。
她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沈妙言,冷笑道:「你一定沒有想過,會有今天吧?」
說罷,揚手就是一巴掌。
沈妙言被打得小臉偏向一旁,她雙眸赤紅,緊咬住唇瓣,死死不肯出聲。
沈月如示意沈榕到石凳上坐下,自己轉向沈妙言,伸手握住她的面頰,一字一頓:「昨晚,你扇本宮的那一耳光,本宮永生難忘!」
沈妙言笑得明媚:「是嗎?能被你如此惦念,堂妹我榮幸之至。」
沈月如本想在她臉上看見害怕,可她笑得這樣燦爛,叫她頓時怒火中燒,她鬆開手,眼眸陰毒:「秦嬤嬤,掌摑五十!」
「是!」
秦嬤嬤立即挽袖,樂顛顛地走到沈妙言跟前,毫不猶豫地朝著她的臉打了下去。
她們這些奴才,向來被主子們踩在腳底,動輒打罵。
於她們而言,深宮中無以為樂,因此欺辱比自己更低下的人,便成了她們的樂趣。
秦嬤嬤扇得很用力,不過才兩巴掌,沈妙言的面頰已經通紅通紅。
那四名宮女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救人。
李公公早上發了話,只叫她們看好這姑娘,別叫她死了就行,並未說能不能受傷。
幾個眼神接觸,她們便同時低頭,一動不動。
而此時的大湖邊緣,楚雲間攜顧欽原等人,正散步而來。
韓敘之眼尖,一眼瞧見湖心亭的人,頓時睜大眼睛:「皇上,亭子裡的人,不是妙言嗎?」
楚雲間看過去,只瞧見一個嬤嬤正在用力扇沈妙言耳光,他的皇后與婕妤,則坐在旁邊笑。
手指倏然收緊,指關節白的可怕。
他幾乎想也沒想,就大步往湖心亭走去。
沈澤瞳眸漸深,不悅地瞥了眼韓敘之,跟了上去。
「住手!」
秦嬤嬤打了不過十下,楚雲間快步進來,猛地一腳將她踹開。
她的腦袋重重撞到石桌邊緣,發出一聲巨響,隨即跌坐在地,雙眼圓睜著,血液順著她的額頭蜿蜒到鼻翼,黏黏稠稠地淌落到衣襟上,便再沒了動靜。
涼亭中的宮女們發出倒吸氣的聲音,兩名暗衛不知從何處現身,將秦嬤嬤的屍體提起來拖走了。
另一名嬤嬤不敢再抓沈妙言,連忙鬆開手。
楚雲間在沈妙言身邊蹲下,將她擁進懷中,低頭看去,那張晶瑩剔透的瓜子臉此時全是掌印,紅得幾乎能滴出血,嘴角邊,還有一行血液緩緩滲出來,看起來觸目驚心。
明明疼痛至此,她那雙猩紅的眼卻緊盯著沈月如和沈榕,像是要將這兩個女人的相貌深深烙印進心底,要她們百倍償還她們犯下的罪惡。
這樣的眼神充滿了殺戮與獸性,令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