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胤禟前腳讓老十灌了酒,後腳就給他灌回去。
臘月頭,胤誐大婚,這是欽天監測出今年唯一的好日子,要不就得翻到年後去,雖然宮裡已經很忙,康熙覺得兒子娶福晉是頭等大事,叫內務府辦得風風光光。
馬武忙啊,他才整頓完內務府,還沒歇上兩天,又要給十阿哥宮裡做佈置,大紅燈籠掛起來,大紅剪紙貼起來。雖然溫僖貴妃死得早,宮人也不敢小看胤誐,他人混,又是個厚臉皮,前頭同十四阿哥大打出手還鬧到乾清宮去,結果半點沒受過。皇上這態度,誰敢觸他黴頭?
更別說老九老十穿的是一條褲子,本來馬武作為內務府總管用不著操心瑣事,只要吩咐底下的辦好便成,是看在侄女婿的份上,在可好可不好的地方全照好的來,提前好幾日,準備工作就完成了。負責的管事還小心翼翼探過胤誐的口風,問他滿不滿意。
胤誐很是得意的來找胤禟吹噓,說活到今天沒見那群踩高捧低的這麼客氣過,未來福晉不錯啊。
他說完就接了眼刀,胤禟很不給面子冷笑道:“你福晉多大臉?隔著千山萬水還能使喚那些勢利眼?這明擺著是富察馬武的手筆,你沾了哥哥我的光。”
胤誐不服,咕噥道:“九哥你才是,處處沾九嫂的光,娶個福晉消災擋禍還能少奮鬥半輩子,在吃軟飯這塊兒,太子也不及你。”
趙百福就在跟前伺候,真想給胤誐跪下。
您倒是少說兩句!這不是挑撥爺和福晉的感情?
然而胤禟並不介意,他笑眯眯聽著,還不疾不徐喝了口熱茶,這才回說:“也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福氣,別太羡慕。”
嘴再賤也賤不過九哥,有了這樣的覺悟,胤誐就換了個話題。
“你府上三個嫡子一生,太子就該著急了。”
胤禟眯了眯眼,近來太子妃的確不好過,同她處境相當的還有五嫂。五哥膝下已有庶子一人,庶女有二,大婚這些年,嫡福晉他塔喇氏那肚子還沒動靜。皇阿瑪就提過,叫五哥加把勁早日生下嫡子。
更上心的還是太后,五哥自幼抱去太后跟前養,祖孫感情非同一般。
寶珠也說給阿圓阿滿阿壽辦滿月酒那天,五嫂帶了重禮來,還抱了他們好一會兒。胤禟心說,她那是在蹭喜氣,把自家蠢兒子當送子觀音懷中童兒在拜呢。
滿月酒那天皇阿瑪還來了,親眼看過三個孫孫他高興得很,直說要給賜名,又發下許多賞賜。
沾三胞胎兒子的光,胤禟志得意滿,那副欠抽的樣兒誰看了都咬牙。
女人做到富察氏這份上,福氣是頂了天了。
她模樣生得好,在娘家就是心肝,大婚之後更得寵。
能生,並且旺夫旺子。
這麼好的命,進宮使得做太子妃也使得,只是晚生了幾年,便宜胤禟了。
兄弟們羡慕嫉妒恨,就忍不住想刺胤禟幾句,都說軟飯吃到這份上,他也是個能耐人。本以為能讓胤禟心生芥蒂,沒想到他聽在耳中權當是讚賞,連連點頭,說自家福晉就是好,怎麼誇都不過分。又對兄弟們擺手,去去去,一邊兒去,你羡慕也沒法,這都是命。
沒錯,這都是命!
要不是命,咋就叫太子托生在元後腹中,生來就是儲君,毫不費勁就能得皇阿瑪疼愛。
之後沒幾日,十福晉的嫁妝就由他兄長送來京中,陪嫁裡頭,駿馬尤其多,也真合了胤誐的胃口。十福晉他哥一見著未來妹夫就幹了一架,兩人打了個挺快,打完就以兄弟相稱。
一個說,能有這麼個妹夫,真是三生有幸。
另一個說,舅兄言重了,能娶你妹子是我的福氣。
旁的阿哥滿頭黑線,看他大舅子這德行就能想到未來十福晉是啥樣,皇阿瑪還真會挑。
眼瞧著生完都有四十天,可以出門了,寶珠多半時間還是在房裡待著,也就是每日雷打不動去翊坤宮給宜妃請安。至於三個小的,這麼冷的天抱出去怕凍著,她出門的時候就讓陪嫁嬤嬤照看兒子,哪怕這樣,都還是擔心。
邁上臘月的坎兒,寶珠閑著沒事就讓馮全備上紅紙,剪起窗花來。
她從前好奇,跟著學過一陣子,太複雜的不成,尋常圖樣很上手。她剪了百年好合送給老十,又剪了一堆五福臨門、五穀豐登、富貴有餘……還有幾張童子報春,都是三個憨態可掬的福娃娃,構圖卻有些不同,手裡拿的東西也不一樣。
給太后娘娘捧的仙桃,給宜妃挑著福字宮燈,至於送去乾清宮那張,屁股底下坐著大鯉魚,手裡是什麼麥穗紅椒。
窗花是裝在錦盒裡送去的,寶珠拿給胤禟,胤禟叫趙百福送去,趙百福托給梁九功,梁九功呈至御前,說是九爺九福晉合剪的,送給皇上,願來年時和歲豐。
康熙滿心好奇開了錦盒,就看到鋪開的窗花,三個小胖墩同胤禟家小阿哥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們胳膊腿兒就像胖蘿蔔,臉上肥嘟嘟的,瞧著討喜至極。
“老九哪能想到這些,保准是他福晉剪的,倒是有心了。”
“你去問問,都送了誰?皇額娘那頭可有?翊坤宮可有?”
梁九功躬身道:“九福晉至純至孝,哪用奴才去問,想也知道一定是有的。”
康熙笑駡道:“就你話多,還不趕緊去。”
梁九功去得快回得也快,說慈寧宮翊坤宮都有,也是童子報春,只是捧的東西略有些不同。又說阿哥們也有,多是富貴有餘、吉祥喜慶、貴花祥鳥、福氣盈門,唯獨十阿哥那頭,是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奴才聽說,九貝勒同九福晉說好了,一個寫春聯一個剪窗花。”
康熙聽得高興,直說他倆是實在人,叫梁九功將窗花貼在乾清宮的寢殿內,又發下好些賞賜。也就是前後腳,太后和宜妃的賞賜也到了,胤誐親自跑來道謝,就撞見這一幕,等閒雜人等一走,他立刻豎起大拇指——
“九哥實乃我輩楷模,套路夠深。”
胤禟拍拍他的肩頭:“十弟還有得學。”
寶珠純粹就是打發時間,冬日裡冷,日子難捱,她哪想過討賞?實屬歪打正著。看過賞賜下來的東西,這才開了眼界,心說拿幾張紙換回這麼一大堆,真划算。
胤禟也很感慨,眼瞧著就要過年了,兄弟們都在搜尋珍寶做年禮獻給皇阿瑪,卻叫寶珠稀裡糊塗拔了頭籌。
聽說這事,直郡王好一陣羡慕,羡慕老九得此賢妻。太子只是搖了搖頭,三貝勒看向他福晉董鄂氏的眼裡全是嫌棄,心想這董鄂家的格格同富察家的真不能比,哪方面都不能比。
之後那幾天,兄弟們見著胤禟就牙癢癢,人家強忍著沒呸他一臉,他還得瑟起來。說本來想把一代戰車獻上,大過年的叫皇阿瑪高興高興,沒想到竟沾了福晉的光。
兄弟幾個說正好,戰車就省了,胤禟挑眉——
那咋行呢?
等除夕那天宮中設宴,兄弟們都有寶貝獻上,總不能空著手。
眾阿哥表示看了胤禟就煩,天天搞事煩死個人了。
倒是太子反應快,沐浴焚香抄起經文來,他倒是沒趕著往御前送,而是透了風聲給乾清宮那頭知道,知道他在為皇阿瑪祈福。
康熙一轉身就把太子叫到跟前來,噓寒問暖好一陣關心,又同他回憶往昔,說起孝誠皇后赫舍里氏,父慈子孝感人至深。
直郡王差點叫他氣壞了,在房裡來回踱步,只恨不能沖到太子跟前噴他一臉。
竟然想出這種辦法討巧!
太他娘的奸詐了!
胤誐新娶了福晉,美嬌娘在懷,聽說之後連連點頭,哥哥們都能耐。
真應了那話,自古情深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皇阿瑪這不就被套路了?
逼近年關,各方年禮陸續送到,胤禟這頭,主要是母族及妻族親眷、工部同僚以及下屬門人。收的東西真不少,尤其富察家這頭,送得格外多。
今兒個岳父府上拉幾車東西來,趕明馬齊馬武排隊,再過兩天李榮保的也來了,還有那些族親,一戶也不少。
寶珠的回禮才實在,全是什麼禦米禦酒貢茶之類,還有她親手做的福餅梅花酥,沒半樣只能充門面華而不實的東西。
胤禟看過禮單心裡發虛,問說是不是添些金銀器皿古董字畫,寶珠想了想,添了些人參鹿茸熊掌燕窩,又把特地剪給娘家父兄的窗花拿出來,還有兩件披風,顏色穩重大氣,說是做給二老的。
胤禟真無奈了,他厚著臉皮送去,瞧岳父的樣子還挺高興,全不嫌怠慢。非但如此,之後幾天他老人家都和顏悅色的,沒損女婿半句,只問啥時候搬出宮,叫胤禟別忘記宴客。
寶珠娘家這頭就索綽羅氏見過小阿哥,其他人想得很。
一到臘月,日子就過得飛快,轉眼年關已至。
臘月二十六康熙封筆,不談朝事準備過年。
臘月二十八四貝勒回京,他是趕著回來過年的。雖然每隔幾日就傳書回京,蜀地災情以及賑災事宜都寫得清楚明白,他還是去乾清宮口述了一遍,康熙非常滿意,叫他好生休息幾天。
胤禛求了恩典,請康熙放他額娘出來過年,又親自去了趟永和宮,給烏嬪請安,順便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烏嬪半點也不高興。
她的臉毀了,無論問幾次太醫院都是一個說法,這節骨眼叫她出席除夕宮宴同大家一起守歲……這簡直是送上門去給人看笑話,哪怕戴著面紗也好似針砭,老四好黑的心!
哪怕胤禛外出幾個月剛剛回京,烏嬪也沒見他,直叫底下人打發他走。
胤禛在院中磕了個頭,又吩咐底下奴才好生伺候,這才轉身離開。出去之後沒立刻回府,他還去見了太醫院判,關心了烏嬪的情況。
天漸黑才回府,將帶回來的土產分好,給宮裡送了一些,餘下的盡數分給兄弟。
後一日,老十四來找他,言語之間滿是不平,說額娘破相四嫂藉口不去侍疾,到今天才想起來裝模作樣有啥意思?分明沒把額娘看在眼裡,扮什麼孝子賢孫?
胤禛聽他噴了一臉,沒回嘴,他早年對烏嬪還有孺慕之情,如今全消磨乾淨了,丁點也不剩,只念生恩。
烏嬪沒把老四當親兒子。
老四心裡,孝懿皇后佟佳氏才是額娘。
這話不說也罷。
當日,胤禟也去見了胤禛,將寶珠早產那事同他說了一說,倒是沒提烏雅氏,只說查到董鄂格格身上,那時氣得狠,顧不得四哥不在京中,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餘下那碗面給她灌下去了。
胤禟是去請罪的,胤禛倒沒計較,直接撇過不談,說了說前朝事就叫老九回去了。胤禟前腳走,董鄂氏後腳就鬧到胤禛跟前,哭得那叫一個慘,讓爺替她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