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人提醒才意識到的追悔,孟知槿煙筒輕顫著抬起了頭。
太陽的光狠狠的劃過她的眼睛,卻並沒有冬日裡的那份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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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悄無聲息的掛在了山頭,許是最後一次任務,大家在一起都玩得都格外開心。
程惜跟孟知槿組的最後一個題被孟知槿完美回答,她們也憑借著一分之差超過了余桐跟許常言組,暫列第一。
這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尤其是對於程惜這隻勝負欲有點強的狐狸,她就這樣舉起酒杯跟身邊人碰了一杯。
只是揚頭喝酒的間隙,有什麽被她壓抑著的情緒從眼眶中掉了出來,接著就在抬頭的時候,又恢復了那漫不經心的懶散恣意樣子。
隨後其他兩組上場,程惜看他們答對了題也喝,答錯了題也喝。
孟知槿在一旁看著,第一次有些無能為力。
旁人看不出來程惜是在放縱麻痹自己,她卻明白。
那段視頻是扎在她們兩人心上最深的刺,放不開,便每一次別人提起,就要狠狠的扎一次。
最後也不知道程惜喝了多少酒,起身的時候差點沒有站穩,一路上都是孟知槿扶著她回去的。
老式高檔住宅的電梯嗡嗡運作著,熟悉的聲音讓程惜回到了那個她在這個城市買的第一套房。
跳躍的數字停在了對應的樓層,電梯門打開,有風從樓道裡湧進,連帶著還有淡淡的清香。
程惜依舊形容不上來這種味道,卻在酒意暈染下潛意識的推動下,想要去靠近這抹味道。
孟知槿剛剛推開門,就有溫熱靠在了她的脖頸。
程惜就這樣借著孟知槿撐著自己的機會,狡黠又直接的貼了過去,嗅著那抹味道,將含著聲音的酒意熱氣落在她的耳廓:“孟老師,孟知槿,姐姐。”
孟知槿霎時間就僵住了,扶著程惜的手緊了一下:“小孩。”
熟悉的稱呼,熟悉的口吻。
程惜暈暈乎乎的,又像是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微眯著的眼睛帶著笑意:“我都不知道,孟老師還記得過去的那些事情。姐姐……你告訴我,演戲是演戲,生活又是生活,那你為什麽要對著鏡頭做這些事情。”
“我們在演戲啊……我們在演戲不是嗎?我們在演戲是吧……”
程惜的聲音含著酒氣,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卻又格外清楚。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反問著,就像在一遍又一遍的叮囑自己。
叮囑自己不要想起過去,不要覺得不甘心。
更不要……動心。
可喝醉了酒的程惜卻忘了,也根本來不及想。
她讓自己“不要”的前提,是已經“快要”了。
“不是。”
而孟知槿就這樣看著程惜,否定了她的說法。
程惜聞言,眉頭蹙了起來:“為什麽不是?”
她稍稍離開了些孟知槿,靠在了玄關處的櫃子上,借著自動亮起的燈光,看著孟知槿:“姐姐,你究竟在想什麽啊?你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麽嗎?”
那被酒意氤氳的眼瞳迷茫又哀怨,過去被匆匆按下的情借著酒精帶來的混亂,翻湧了上來。
程惜的腦子裡一下湧進很多情緒,音調也變得高了些:“姐姐,為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現在是,過去也是。”
“我盡可能的去補課,去了解你的過去,去看你演過的戲,就是想能跟上你,了解你,可是到頭來我還是一點都不了解你!我到現在連你為什麽的幽閉恐懼症都不知道。”
“我要多努力,才能配得上你啊?”
“我其實,是不是……早就已經配不上你了?”
跳躍的思緒像沒有路線規劃的車子,在程惜的腦袋裡橫衝直撞,想起一句說一句。
那向來明豔的聲音漸漸帶上了哭腔,孟知槿在程惜依舊昂著的腦袋裡看到了她眼眶中一片一片的破碎星光。
離婚後孟知槿才明白,她這一路走來實在是太過順風順水。演技的天賦讓她出道即巔峰,父母的加持,讓她擁有著旁人無法擁有的家世背景。
利益相關,她生活的環境是一個周圍的人對她言聽計從的環境,沒有人會對她的想法有什麽反對,她向來所想即所得,也導致她脫離鏡頭,做回自己後,忘記了去征求一個人的意見。
但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她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
尤其是關於感情。
關於兩個人相處。
孟知槿無比痛恨自己當初自以為是的“為程惜好”。
痛恨自己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從不主動與她磨合,始終讓她處於對自己空白的不安中。
有點老舊的感應燈沒有感應到其他的動作,自顧自的暗了下去。
昏暗的房間裡傳來一聲淺淺的呼吸,有酒精順著這份空氣落在了孟知槿的舌尖。
她就這樣看著程惜,輕聲在黑暗中敘述:“我得幽閉恐懼症是因為小時候家裡新來的保姆跟她的男朋友將我拐走,我被關在小黑屋裡五天,從那以後就得了幽閉恐懼症,也是在那以後我被我媽媽帶著拍戲,走上了演員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