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下棋,走一步看三步,胸中有溝壑的大能者,未落子而思全局,只有困在境況中的的人才會走一步看一步,你願意做哪種人?”廖泗安慢慢的放下酒杯,說道。
到盆底鎮沒多久,他倒是迷上了這種烈性的酒,每天早上都要小酌一壺。好像只有這種烈性的酒才能讓他的鬥志保持昂揚。壯士配烈酒,千古不變。
癟三殷勤的替廖泗安把酒杯加滿,拍馬屁道:“我是笨人,只知道對廖爺忠心便可。出謀劃策,那是廖爺這種聰明人,不,是...有溝的人去做的。”
廖泗安差點岔了氣,有溝,那是什麽詞?
“有空就多讀書,那是胸中有溝壑,什麽有溝,說出來丟我的人。”
“是是是。”癟三忙點頭。
“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嗎?”廖泗安一手端著酒杯,擋在嘴前小聲的問道。出氣然後別人丟醜的時候是痛快,但要防著別人反手一巴掌。樂極生悲,可不是說的盡是那些光知道自得的人?
“沒有。”癟三亦是小聲回答:“不過廖爺,咱們下一步到底是要怎麽做?要不要再找些兄弟過來?”以後怎麽樣還難說,要是遇到難事,就算他們本事滔天,但是也雙拳難敵四手,又不是在自己的地盤兒上,有備無患總是好些吧!更何況在杜家臉上扇了一巴掌,人家能不反擊嗎?看來他們就應該先躲一陣子,避過風頭再做考慮。要面子是一回事,但保不保得住小命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是最重要的一回事。聽說杜家老爺子在盆底鎮比較有聲望,要是他下定決心要整他們兩個,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花錢也雇的到人,但真正火拚的時候還是自己的兄弟靠得住。
“暫時還不急,現在著急的該是他們,怎樣堵這悠悠之口。三人成虎,指不定原本這場好戲又演變成哪個版本呢。”廖泗安悠閑道。杜家鋪出那麽大排場準備下人的婚禮,結果出了這種事,不得先花時間挽回臉面?人活一張臉,更別說那些自認大戶人家的杜家了。
“不過也不得不提防。”小心使得萬年船。
“那我們吃過飯就換個地方。”癟三立即接住話題,又以極其興奮的語氣說道:“這兩天我出門打探消息,這裡的人大多都偷偷的議論——‘看,那個就是杜家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頭的相好的’。想我三兒也是個人物了。”
“沒出息的家夥!”廖泗安又好氣又好笑,那算什麽值得炫耀的知名度,“吃完準備吧。”
*
眼睛上的黑布被摘下來,廖泗安活動了幾下眼睛,才適應眼前的陽光。雙手被反剪綁在椅背後,兩條腿也大張著綁在平行的兩隻前腿上,這個姿勢讓他感到一陣屈辱,甚至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兩位好。”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色,只露出兩隻眼睛的男人故作優雅地行了一禮。
大白天的著黑衣,不是瘋子就是有恃無恐。尤其是廖泗安注意到他們還是身處在一個花園內,當即肯定是後者。這人背後的主子,想必在盆地鎮很有一番勢力吧,杜家?
“廖爺。”癟三喊了一聲,眼裡有一閃而過的驚恐。跟著廖泗安這麽些年,他也算是過得比較風光這麽的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還是頭一次碰見。關鍵是他連他們怎麽被綁到這裡都記不起,可是對方是想要他們的命,那可不是輕而易舉?他這人也沒啥大心願,就是作為一個禍害遺留千年,而不是現在就被人當害給除了。
“你的這位手下好像有些害怕。”沒想到最先回應的卻是蒙面的男人,運氣李有幾分輕視。
混蛋東西,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帶著幾分被人拆穿老底的羞怒,癟三怒視看著那人。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小命還捏在別人手裡,只是快速的一瞪眼,沒敢做出過多激怒對方的動作。
廖泗安心下明了,既然對方沒有在捉住他們的第一時間久將他們除掉,打的應該就是折磨羞辱之類的主意,說明還有討還的可能。或許會受點皮肉之苦,但小命應該是無虞的。
“突然被綁到一個地方,不害怕才奇怪吧。”廖泗安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的四下打量,思考嚎一嗓子喊救命後被救的可能性。這種藏頭藏尾的人最見不得光,說不定有好幾條人命,要是被抓住,應該能牽扯出好多大人物。但對方大喇喇的坐在對面,與他平視,廖泗安隻得把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壓了下去。他敢保證對方的匕首會先於一步劃過自己的喉嚨,舍身取義這種東西不適合他。
“嗯。”那人點頭,“所以你才能當他的爺。”
癟三把頭埋得更低。
算是一種讚賞吧。
換一個場合,再換一種背景,廖泗安一定會自得的承認,但顯然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有沒有可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喝一杯茶?”廖泗安試探道:“和氣生財,一切都好商量,也沒必要弄成現在這個樣子,閣下認為呢?”
在暗自祈禱自己碰到的這個是個變通要自己另外小心思的,嚇人這種時候最忌諱的就是碰到那種死腦筋的打手。
“廖爺果然不愧是渝河村的一霸。”
到渝河村都要十多天的路程,這短短幾天,他們從哪裡得來的消息,難道是李強早有提防,暗自傳回的消息?那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在別人眼裡都肉跳梁小醜般,老底都被別人掌握在手裡,顯然這次是有備而來,不可能空手而歸。自己這條小命到底保不保得住現在成了個問題了。
“別殺我,我什麽都願意去做,別殺我!”聽清楚潛台詞的癟三,心底的恐懼無限被放大,立即劇烈掙扎起來。
乾脆利落的一記手刀,那人才看向廖泗安,“我想你的手下有些聒噪,就讓他暫時閉嘴了。”
與旁人比起來,當然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有人想要我的命?”廖泗安問道:“多少錢,我出雙倍,不,三倍。”表面鎮定,廖泗安心裡已經急翻了。他沒想到,杜家這麽快就回過神找他的麻煩,連外面的風言風語都不管了。
“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是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這時候再裝傻就沒什麽必要了,廖泗安問道:“不過就是個下人,杜家至於花那麽大代價抓我嗎?”廖泗安實在想不通。杜家如此為一個下人著想,傳出去,想必全天下的下人都巴不得在杜家做事吧。可這對他們又有什麽好處,他家缺下人?
那人伸出一根指頭搖了搖,“下人再厲害,也撐不起家。我們也還沒閑到為下人撐腰的地步。”
咬死沒暴露杜家的身份。
那就是他要對付李強妻兒的事情曝光了?
看廖泗安的表情,那人就知道他已經猜到了,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你還不是豬腦子,所以安心上路吧。”
沒想到一趟盆底鎮之行,居然會成為他在人世間走的最後一段路。廖泗安慌張的就要大喊,卻被人一手捂住口鼻,然後,鋪天蓋地的黑暗就襲了下來。
*
楊柳搓著手,時不時的往手心哈氣。這該死的天氣,營造的那麽陽光明媚,卻冷得要死。要不是她現在身子不方便,她一定冷的跳腳。
“給我燒個火盆來。”她忙吩咐道。沒想到換了個身體還是不大能接受這裡的氣候。明明是南方的一條魚,到北方就成魚幹了。
這就是當老大的好處,哪怕她出嫁前是個庶小姐,哪怕她現在被休在家,現在她在楊府說的話都會被下人以最快的速度執行。當然,與張文山給她撐腰有關。
“等張伯回來了,就來告訴我一聲。”楊柳說道。離開楊府這件事她也是考慮很久了,按年齡,她屬於未成年。畢竟她這種成過親要做母親的人已經是大人了,不離開家,總感覺沒有長大似的。無論古今,啃老都是一件挺讓人羞愧的事情,楊柳可不打算這樣做。她手裡頭銀子不多,但是足夠在盆地鎮買一間小小的房子,讓她大懷安慰。
不動產已經有了,炒栗子也還進行的不錯,楊柳覺得是時候了。
張文山忙完手頭的事,聽說楊柳找他,連茶都沒有喝上一口就急匆匆的來了。楊柳如今懷著身子可不比平常,生怕他因為自己吃葷的身份,在楊家受了委屈不敢聲張。
“小姐,今兒身子可好?”一隻腳才邁進門檻,他就問道。
怎沒人跟她說張文山回來了?
“好著呢。”楊柳把從火盆上汲取溫度的手移開,給鄭文山倒了一杯熱茶,“張伯,快坐下,外面冷。”
“這才到哪兒呢,還不冷。”張文山笑著搖搖頭,卻還是依言坐下,雙手捧著茶碗,“小姐找我有事?”
“也不算什麽大事。”楊柳點點頭,“我想搬出去住。”
“是不是有下人伺候的不好?”張文山神色一變,忙把茶碗放在桌子上,道:“要是用的不順手的,你就跟我說就是,管教下人,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不是,都挺好的,沒人說閑話。”楊柳搖頭,“我都胖了好些斤呢!”
那是因為你正懷著身子,不胖,只能說明你受了虧待。
“那是為什麽?”張文山實在想不出如今的楊府裡還有誰敢給楊柳臉色看, 不怕他背後削他嗎?
“真的沒什麽,我在外面買了一座一進的房子,已經讓人收拾妥當了,準備過幾天就搬進去。”
“這麽快?”什麽時候的事,他都不知道,張文山忙追問:“位置在哪裡,房子乾不乾淨,出行方便嗎,四鄰好相處嗎?”
楊柳耐心的聽完張文山的話,才笑道:“張伯放心,我都打聽好了,房子沒問題。我知道,我現在身子不便,但總得為以後考慮考慮,我總不可能在家裡待一輩子吧。”那種真切的關懷,她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真心,不應該被辜負。
張文山也知道楊柳說的是事實,卻還是想盡最大的可能多保護楊柳一些,“那也不必急在一時,好歹過了這個冬天再說。”
“過完冬天是不是再說過完春天?到時候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麽磕絆,拖拖拉拉的,什麽時候是個頭?反正現在已經決定了,還不如馬上去做。我買的房子離家裡不遠,隨時能回來看看。”r1152 ()